离开火影办公室后，葵没有走向医院的方向，脚步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径直穿过木叶正午的街巷。
阳光炽烈得有些晃眼，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气，可葵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只有一种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凉，流经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心脏。
那里始终存在钝痛的感觉。
葵停在木叶公园前，这个她第一次遇见鸣人的地方。
彼时还是个夏夜，如今正午的公园竟和那个夜晚一样空旷。
蝉鸣在树梢间聒噪地回荡，却衬得周遭愈发寂静，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清晰得刺耳。
葵走到秋千前。
秋千是给孩童打造的，对如今的葵来说太过矮小。
葵犹豫了片刻，还是努力弯腰，把自己缩成一团坐了上去，双脚点在地面，带动秋千微微晃动。
可这双脚始终离不开地面。
就像他们再也没有办法回来。
就在葵的思绪快要沉进回忆里时，一道阴影忽然笼罩下来，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葵猛地回神，抬起头时，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眯起眼，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银色发顶。
卡卡西蹲在葵身前，膝盖几乎贴着她的鞋面。
他没有戴那张暗部面具，只覆着平时的黑色面罩，露出的左眼带着明显的疼惜，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葵。
葵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苍白，嘴唇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线，连平日里亮亮的眸子，此刻也蒙着一层麻木的雾。
“火影大人已经和我说过了……”
卡卡西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尾音轻轻落在空气里。
葵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任由卡卡西伸出手，温热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手背上的温度意外地让人安心，顺着指尖一路暖到心口。
像是在提醒她，自己还活着。
“以后就要拜托卡卡西队长了。”
葵试着牵动嘴角，想扯出一个和平时一样的笑，可脸颊的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最后只落得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握住葵的手忽然加了些力道，卡卡西微微低下头，将额头抵在交握的手背上。
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依赖，连肩膀都绷得有些紧，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为什么？”
卡卡西的声音里掺了点沙哑，“为什么葵不愿意相信我，明明我说过的，我可以退出暗部，接替你照顾鸣人。”
葵的指尖颤了颤。
“难道连葵也觉得，我不值得托付吗？”
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蜷缩在自己身前，肩膀微微颤抖着，那模样让葵想起了九年前。
那时卡卡西亲手将挚友托付给自己的琳贯穿了心脏。
那天他也是这样，在琳的葬礼后，背对着所有人蹲在墙角，银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脸，连呼吸都带着破碎的疼。
这些年，卡卡西一直在变强，一直努力的从阴影中走出来，证明自己能扛起“托付”这两个字。
可现在，他却在她面前，露出了和当年一样的脆弱。
葵轻轻叹了口气，抽回手，慢慢探向卡卡西的发顶。
指尖穿过柔软的银发，轻轻抚过卡卡西的头顶，动作温柔，放低了声音。
“怎么会呢？”葵的声音很轻，“卡卡西一直都是最值得托付的人啊……”
卡卡西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直以来，我坚信这一点。”
卡卡西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葵。
阳光刚好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落在葵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葵的眸子不再是盛满麻木的雾，而是盛着浅浅的笑意。
“葵……”卡卡西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被卡在喉咙里。
葵收回落在卡卡西发顶的手，温柔的注视着。
“卡卡西，你说，从来没有拥有过，和得到了又再次失去。”
“哪一个会更痛一点？”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卡卡西看着葵，清楚地知道她在说什么，是佐助，是鸣人，是他，也是她自己。
卡卡西沉默了很久，才低声开口：
“我知道了……”
面罩下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了然的疼惜。
葵仰起头，看向树梢。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洒下斑驳的光点。
“卡卡西，其实，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只是……”
顿了顿，指尖攥紧了衣角，声音里带着明显颤抖。
“我很害怕，不敢告诉你。”
卡卡西的目光沉了沉，却没有打断葵，只是安静地等着。
“在被玖辛奈姐姐收养之前，我或许也是个忍者。”
“我会用忍术，没人教过我，可我就是会。”
葵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木叶的人对我没有任何记忆。”
“如果我是被从战场上带回来的孤儿，那么很可能，曾经的我是木叶的敌人，至少不会是站在木叶这边的。”
葵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这双手曾经握过苦无，可如果过去的记忆是真的，这双手是不是也沾过木叶人的血？
“所以，成为木叶的忍者也好，火影的暗部也罢，对我来说，也算是一个赎罪的过程。”
葵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我曾经，或许做过伤害木叶的事情。”
“葵，你是恢复记忆了？”
“不，不算是。”葵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那些零碎的片段又在脑海里浮现，遍地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还有自己握着刀的手，上面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只是一些片段，那段记忆里，遍地都是尸体，而我在杀人。”
葵不敢睁开眼，不敢看卡卡西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些后，卡卡西会怎么对她。
是会像对待敌人一样疏远她？还是会去禀告猿飞日斩？还是……
一个温暖的拥抱忽然裹住了她。
卡卡西的手臂环着葵的后背，力道不算重，却带着坚定的意味。
下巴抵在葵的发顶，呼吸轻轻落在她的耳边，清晰而沉稳：“葵，忘掉那些。”
葵的身体一僵，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你是葵，是我和鸣人的家人。”卡卡西的声音里带着安抚的力量，一字一句地落在葵的心里。
“就算曾经犯过错，那也只是过去，不是现在的你。”
心脏像是停跳了一瞬，随后便疯狂地跳动起来，连带着耳膜都在嗡嗡作响。
耳边是风穿过树叶的声音，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葵慢慢抬起手，回抱住卡卡西的腰，将额头抵在在他的胸口。
布料上带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让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却再也忍不住。
卡卡西感受到的湿意，轻轻拍了拍葵的后背。
“卡卡西。”
“我在。”
“我们永远会是家人的对吗？”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