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黎明前的黑石寨，静得诡异。
沈砺盘膝坐在竹楼顶层，两块碎片悬浮在身前，赤金与深蓝的光芒交织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太极图案。曦力如江河奔涌，在他经脉中冲刷、扩张、凝练。丹田处的气旋已经从气态转为液态，化作一个小小的金色湖泊——这是曦光境后期的标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五感敏锐了数倍。寨中的每一缕风声、每一片落叶、甚至地下虫蚁爬行的微响，都清晰可辨。更奇妙的是，他能“看”到周围天地间流动的元炁——那是比内力更本质的力量，曦力正是元炁的一种高阶形态。
突然，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宁静。
“土司！土司！不好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苗家汉子跌跌撞撞跑进寨子，扑倒在石大山的竹楼前。他是寨子的斥候，负责在寨外五里处警戒。
石大山披衣而出，面色凝重：“怎么回事？”
“五毒教……五毒教的人来了！”斥候喘息道，“还有赶尸派、蛊术世家……起码三百人，已经把寨子围了！他们说……要土司交出昨夜进寨的客人，否则就血洗黑石寨！”
石大山眼中寒光一闪：“好大的口气！当我黑石寨是泥捏的不成？！”
他转身对亲卫下令：“敲警钟！所有能战的男人上寨墙！女人孩子躲进地窖！”
“呜——呜——呜——”
低沉的牛角号声响彻山寨。寨民们从睡梦中惊醒，迅速行动起来。男人们抄起刀枪弓箭，奔向寨墙；女人们抱着孩子，带着粮食饮水，躲进后山的地窖。
沈砺也收功起身，快步下楼。苏茗等人已经聚集在竹楼前，面色凝重。
“沈大哥，是冲着我们来的。”阿椋声音发颤。
桑青葛握紧刀柄：“来得好快。看来靖安司的通缉令已经传遍湘西了。”
石大山走过来，沉声道：“沈少侠，寨子被围了。对方人数众多，而且擅长用毒驱蛊，不好对付。你们……有什么打算？”
沈砺抱拳：“土司，此事因我们而起，我们绝不连累寨子。请开寨门，我们出去应对。”
“不行！”石大山断然拒绝，“你们是百草先生的朋友，就是我石大山的朋友。在黑石寨的地盘上，还没有把朋友交出去的道理！”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们现在出去，正中他们下怀。五毒教那帮杂碎，最擅长以多欺少、暗中下毒。在寨子里，我们至少能据险而守。”
正说着，寨墙方向传来喊话声：
“石大山！交出曦族余孽！否则鸡犬不留！”
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湘西土话的口音。
石大山冷笑一声，大步走向寨墙。沈砺等人紧随其后。
登上寨墙，只见寨外黑压压一片人影。约莫三百余人，分成三个阵营：左边是身穿五彩服饰的五毒教徒，人人手持毒杖、腰悬葫芦；右边是黑袍裹身的赶尸派弟子，身后跟着十几具贴满符咒的僵尸；中间则是几个衣着古怪的老者，应该是蛊术世家的长老。
为首的是个身穿紫袍、头戴银冠的中年人，正是五毒教教主——紫面毒君欧阳邪。他面如冠玉，但嘴唇乌紫，十指指甲漆黑如墨，显然已将毒功练到极高境界。
“石大山，多年不见，你还是这般顽固。”欧阳邪声音阴柔，“本座不想与黑石寨为敌，只要你交出那几个人，我立刻退兵。否则……今日黑石寨就要从湘西除名了。”
石大山站在寨墙上，声如洪钟：“欧阳邪，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交出客人，你就能放过黑石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想吞并湘西所有苗寨，一统湘西！今天不过是个借口！”
欧阳邪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座无情了！”
他挥手喝道：“放毒烟！”
五毒教徒纷纷从腰间葫芦中倒出各色粉末，混合在一起，点燃后冒出滚滚浓烟。那烟雾呈七彩之色，在晨风中缓缓飘向寨墙。
“闭气！是‘七绝毒烟’！”石大山厉声喝道。
寨墙上的苗家汉子们连忙用湿布捂住口鼻。但这毒烟不仅能从口鼻吸入，还能通过皮肤渗透，沾之即烂。几个动作慢的汉子已经惨叫倒地，皮肤迅速溃烂流脓。
沈砺见状，纵身跃上寨墙最高处，双手结印，曦力全力运转！
“曦光净化！”
金色曦光从他周身爆发，如旭日东升，照亮整个寨墙！光芒所过之处，七彩毒烟如同遇到克星，迅速消散、净化。那些中毒的汉子身上的溃烂也停止蔓延，渐渐愈合。
“好精纯的曦力！”欧阳邪眼中闪过贪婪，“果然是曦族余孽！小子，交出曦族传承和太阳炉碎片，本座可以收你为徒，传你无上毒功！”
沈砺冷笑：“凭你也配？”
欧阳邪大怒：“找死！放尸兵！”
赶尸派弟子摇动摄魂铃，十几具僵尸发出低吼，扑向寨墙。这些僵尸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唯一的弱点是头颅和心脏。但僵尸动作僵硬，翻不过两丈高的寨墙，只能用身体撞击寨门。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寨门摇摇欲坠。
石大山喝道：“放滚石擂木！”
寨墙上的苗家汉子合力推动早已准备好的巨石和滚木，砸向墙下的僵尸。但僵尸身躯坚硬，被砸中只是踉跄后退，很快又扑上来。
更麻烦的是，蛊术世家的几个长老开始施法。他们口中念念有词，从袖中放出无数细小的蛊虫。那些蛊虫有飞有爬，有的钻地，有的飞天，从各个方向袭向寨内。
“是‘万蛊噬心阵’！”苏茗脸色发白，“这是蛊术世家最厉害的合击阵法，一旦成阵，寨中无人能活！”
沈砺眉头紧皱。毒烟、僵尸、蛊虫，三面夹击，黑石寨确实危在旦夕。而他虽有曦力克制阴邪，但对方人数太多，范围太广，难以兼顾。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两块碎片突然剧烈震颤，仿佛在回应什么。
沈砺心念一动，取出碎片。赤金与深蓝的光芒交织，竟在他面前形成一个虚幻的星图——那是炎阳碎片与冰魄碎片共鸣产生的异象！
星图中，一颗星辰突然亮起，位置指向……寨子后山！
“后山有东西！”沈砺脱口而出。
石大山一愣：“后山？那是寨子的祖坟所在，除了每年祭祖，平时无人敢去。”
“碎片指引那里，必有缘故。”沈砺当机立断，“土司，你带人守住寨墙，我去后山看看！”
“我跟你去！”苏茗和阿椋同时道。
沈砺摇头：“你们留下帮忙。石猛、桑老，跟我来！”
三人跃下寨墙，从寨内向后山疾奔。寨子后山是一片陡峭的山崖，崖下就是湘江。山腰处有一片墓地，立着数十块墓碑，都是黑石寨历代先祖。
碎片的光芒越来越亮，指引他们来到墓地中央最大的一块墓碑前。那墓碑高约一丈，上面刻着苗文和汉文两种文字：
“黑石寨始祖石破天之墓”。
石破天？沈砺想起火云帮的熔岩堂堂主也叫石破天，是巧合吗？
碎片的光芒照在墓碑上，墓碑忽然发出“咔咔”声响，向一侧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向下的石阶！
“墓中有密道？！”石猛惊讶。
三人对视一眼，沈砺当先走下石阶。石阶很深，走了约二十丈才到底。底部是一个宽阔的石室，石室中央，赫然停放着一具石棺！
与三官庙的石棺不同，这具石棺通体漆黑，棺盖上刻着一个复杂的图案——那是一艘飞舟在星空中航行的景象，正是曦族的“星槎”！
“这里……也是曦族遗迹？”桑青葛震惊。
沈砺走近石棺，碎片光芒照射在棺盖上，棺盖竟缓缓打开。棺内没有尸骨，只有三样东西：一块青铜碎片（与前两块形状相似，但颜色是银白色）、一卷玉简、一柄完整的青铜剑。
“第三块碎片——风眼碎片！”沈砺拿起那块银白色碎片。三块碎片齐聚，在他手中形成一个完美的三角阵列，赤金、深蓝、银白三色光芒交织，曦力波动如海潮般汹涌！
更神奇的是，三块碎片共鸣产生的曦力，竟引动了石室墙壁上的曦文。那些古老的文字一一亮起，在空中组成一篇完整的记载：
“曦族三分，日月星。日掌炎阳，月掌冰魄，星掌风眼。三片合一，太阳炉现。炉现之日，星门可开。归墟之地，重归星海。”
原来如此！太阳炉不仅是改天换地的神器，更是打开“星门”、重返星海的关键！
而那卷玉简上记载的，是曦族完整的历史和修炼体系。沈砺快速浏览，发现曦族修炼分九重，前三重（星火、曦光、曜日）为基础，中三重（月华、星辰、曦神）为进阶，后三重（破碎、虚空、归真）……已失传。
他现在是曦光境后期，即将突破到第三重曜日境。而月无缺至少是第四重月华境，难怪实力如此恐怖。
至于那柄青铜剑，剑身刻满曦文，剑柄处有三个凹槽，正好可以镶嵌三块碎片。沈砺尝试将碎片嵌入，三色光芒瞬间涌入剑身，青铜剑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剑锋亮起璀璨的光芒——这是一柄真正的曦族神剑！
“有了此剑，或许能破今日之局。”沈砺握剑在手，感受着其中磅礴的曦力。
三人正要返回地面，忽然听到石室深处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谁？！”石猛厉喝。
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那是个白发老者，身穿破旧苗服，面容枯槁，但眼睛异常明亮。他手中拄着一根木杖，木杖顶端镶嵌着一颗发光的石头——那也是曦石！
“等了六十年……终于等到曦族传人。”老者声音沙哑，“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砺警惕道：“晚辈沈砺。前辈是？”
“石破天。”老者吐出三个字。
石猛大惊：“石破天？！那不是黑石寨始祖吗？那墓碑……”
“墓碑下葬的是我的衣冠。”老者缓缓道，“我是曦族星之一脉的最后传人，也是黑石寨的真正建立者。六十年前，我来到湘西，建立黑石寨，一是为了守护这块风眼碎片，二是为了……等待日、月两脉的传人。”
他看向沈砺手中的三块碎片：“日月星三片齐聚，太阳炉重铸有望。但你要记住，太阳炉一旦重铸，必引天地异变，各方势力都会来夺。尤其是月之一脉那个小子，他想要的不仅是太阳炉，更是……打开星门，重返曦族祖星。”
沈砺心中一震：“曦族祖星？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曦族来自遥远的‘曦光星’，万年前乘坐星槎降临此界。”石破天眼中闪过追忆，“后来星槎损毁，我们无法返回，便在此界繁衍生息。但我们的血脉、我们的力量，始终与祖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太阳炉，就是联系祖星的关键。”
他顿了顿，沉声道：“月无缺那小子，一心想要打开星门，返回祖星。但他不知道，星门一旦打开，两个世界的规则会相互冲撞，可能导致此界崩塌，也可能导致曦光星入侵。无论哪种结果，都是灾难。”
沈砺握紧神剑：“前辈的意思是……”
“阻止他。”石破天一字一顿，“阻止月无缺打开星门。太阳炉可以重铸，但不能用来打开星门。这是我们曦族对此界的责任——既然选择留下，就要守护这个世界。”
他走到石室一角，按动机关。墙壁移开，露出一条向上的密道：“这条密道通往湘江边，你们可以从那里离开。寨子之围，我来解决。”
沈砺摇头：“不行，我们不能丢下寨民独自逃生。”
石破天笑了：“放心，我还没老到不能动。六十年前，我能一人独战湘西十八寨，今日区区五毒教，还不放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气，原本佝偻的身躯忽然挺直，白发转黑，皱纹消失，竟从一个垂暮老者变成了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模样！周身曦力涌动，赫然是第五重“星辰境”的修为！
“这……”桑青葛目瞪口呆。
“一点小把戏罢了。”石破天活动筋骨，“太久没动手，骨头都生锈了。孩子们，从密道走，去南海归墟岛。那里有曦族最后的知识传承，也有……苏怀远那个老家伙。”
他深深看了沈砺一眼：“见到苏怀远，替我问一句：当年那盘棋，他还没认输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石阶，每一步踏出，气势就攀升一分。当他走出墓室时，整个人已如出鞘利剑，锋芒毕露。
沈砺不再犹豫，带着石猛、桑青葛从密道离开。密道出口果然在湘江边一处隐蔽的河滩，那里系着几条小船。
三人刚上船，就听到寨子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巨响！
回头望去，只见黑石寨上空，星光璀璨如银河倒悬！无数星辰虚影从天而降，砸向寨外的五毒教阵营。惨叫声、爆炸声、惊呼声混杂在一起，即便隔着一里远，也能感受到那股毁天灭地的威能。
“这就是……星辰境的力量？”石猛喃喃道。
沈砺握紧神剑，感受着其中三块碎片共鸣传来的曦力。他知道，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船顺流而下，很快远离了黑石寨。
而寨子方向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最后一道星光消散时，寨外已是一片狼藉。五毒教、赶尸派、蛊术世家的人死伤过半，残部狼狈逃窜。
石破天站在寨墙上，望着远去的湘江，轻声道：“云霄，你的儿子……很不错。”
他转身，对赶来的石大山道：“从今日起，黑石寨闭寨十年，不与外界往来。我要闭关，冲击第六重曦神境。寨子……交给你了。”
石大山跪地：“老祖宗放心！”
石破天点点头，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而湘江上，沈砺的小船已经驶出十里。怀中的三块碎片平静下来，但神剑上的光芒依旧璀璨。
“沈大哥，我们现在去哪？”桑青葛问。
沈砺展开玉简中的海图，指向东南方向：“去南海。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他指向海图上一个标记：“东海，星罗岛。三个月后，月无缺在那里等我。有些事，必须当面问清楚。”
小船破浪前行，驶向未知的远方。
而在他们身后，湘西的群山渐渐隐入晨雾。
新的征程，已经开始。
（第五部 第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