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户港的硝烟尚未散尽,南疆舰队裹挟着初战告捷的锐气与缴获的物资,继续向西南方向的长崎迫近。
陈南站在指挥台上,他清楚,真正的大战即将到来。
倭国或许初期措手不及,但这个民族骨子里的狠戾与组织能力,绝不容小觑。
平户的陷落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足以打醒许多战争狂热派。
果然,舰队行至平户与长崎之间的岛链海域时,阻力陡然增大。
最初仍是零星的小船从岛屿缝隙中冲出,试图以弓箭和土制燃烧弹骚扰。
南疆的快船和侧舷火炮轻易驱散了这些散兵游勇。但很快,攻击的模式变了。
自杀性的决死冲锋开始了。
战斗开始后的第三天下午,天色阴沉。
数艘明显经过加固、船头包铁、堆满干柴火油的小型关船,突然从一处狭窄的水道中集体冲出。
它们帆桨并用,不顾风势,笔直地朝着南疆舰队中最为高大的镇海号及周围几艘主力战船冲来!
船上并无太多战斗人员,只有寥寥数名赤膊跣足的倭人水手在疯狂划桨,以及站在船头、浑身绑满易燃物、形如恶鬼的武士。
他们声嘶力竭的呐喊,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隐约听见:
“天闹黑卡——板载!”
火焰早已在他们船上燃起,浓烟滚滚,这些船化作了名副其实的“火船”,带着一往无前、同归于尽的决绝,破浪而来!
“火船!自杀火船!目标中军!”了望塔上的士卒声音变了调。
指挥室内的将领们面色一凝。这种战法古老而残酷,在狭窄水域对传统帆桨舰队极具威胁。一旦被其贴近,烈焰将迅速吞噬木质船体,造成灾难性后果。
然而,陈南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他甚至轻轻“啧”了一声,似乎对敌人终于使出这招感到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
“传令,”他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各舰按第三号预案,蒸汽动力舱,全速运转。旗舰及第一、第二分队,右满舵,外侧脱离。第三分队向左,掩护侧翼。”
命令通过旗语和传令快船飞速下达。
下一刻,南疆舰队中那几艘体型最为庞大、曾被倭国俘虏和探子误认为是“行动迟缓的楼船”或“笨重货船”的主力舰,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低沉的、不同于风浪与木结构呻吟的轰鸣声从这些巨舰的腹部传来,那是钢铁与蒸汽的力量在咆哮。原本主要依靠风帆和海流调整方向的舰体后方,巨大的明轮桨猛然搅动海水,掀起巨大的白色尾流!
速度,瞬间爆发!
尤其是“镇海号”,这艘陈南耗费无数心血、秘密建造的早期蒸汽铁肋木壳战舰,在蒸汽机的全力驱动下,展现出与它庞大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
它不再完全依赖风向,巨大的明轮提供着强劲而稳定的推力,推动着舰体以一种令传统帆船水手目瞪口呆的速度和角度,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向火船冲击方向的侧翼迅速远离。
其他几艘配备了小型蒸汽辅机的大型战船也纷纷效仿,虽然不及镇海号迅猛,但也足以在关键时刻获得宝贵的机动能力,避开火船的正面冲撞。
那些呐喊着“板载”、怀抱与敌酋同归于尽梦想的倭人死士,惊恐地发现,目标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缓慢转向或试图用拍杆、弓箭阻止他们,而是……跑了!以快得离谱的速度跑了!
他们燃烧的船只,凭借的是一口气和初始的惯性,在蒸汽动力面前,笨拙得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追赶奔马。
距离不仅没有拉近,反而迅速拉开。
炽热的火焰舔舐着他们自己,浓烟呛入肺腑。预想中壮烈的撞击没有发生,只有海风呼啸,以及远处那支舰队沉稳变阵、冷眼旁观的庞大阴影。
“不——!!!”
绝望的嚎叫被火焰吞噬。几艘火船最终或因舵手烧死失去控制,或因火势引爆了舱内可能存放的少量火药,在海面上化作一团团耀眼的火球,然后缓缓下沉,只剩下焦黑的碎片和漂浮的灰烬。
海面上留下了几处燃烧的残骸和迅速消散的黑烟,以及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远处,南疆舰队已经重新调整好了阵型,镇海号稳稳地回到指挥位置。甲板上的水手和士卒们,经历了最初的紧张后,此刻望向那些火船残骸的眼神,充满了对己方技术优势的骄傲,以及对敌人徒劳挣扎的漠然。
陈南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对身旁似乎松了一口气的副将说道:“看到了?这就是代差。勇气和疯狂值得警惕,但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面前,它们只是悲哀的注脚。”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不过,倭人能这么快组织起如此决死的反击,说明长崎乃至其背后的势力,抵抗意志比预想的更坚决,也更有组织。传令全军,提高戒备。接下来的路,不会只有这种自杀冲锋,必有更严密的海防和岸防在等着我们。”
“另外,”陈南补充道,“蒸汽动力的情况,能遮掩继续遮掩。非必要时,风帆航行。”
“是!”
舰队继续前进,但气氛已然不同。初战告捷的轻松被一种沉稳的警惕取代。
所有人都明白,攻陷平户只是开始,倭国的反击刚刚露出它狰狞残酷的一角,而长崎,那座富庶而复杂的港口,必然是一块更硬、更棘手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