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句石破天惊的“真他娘的脏”之后,现场所有勉强清醒过来的人,都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看着顾休。
直到石敢当和陆清风这对“卧龙凤雏”以一套惊世骇俗的【归墟揉面手】理论,强行给这匪夷所思的一切画上了一个虽然荒诞、但逻辑自洽的句号。
在这套理论的加持下,众人看顾休的眼神从“外星生物”变成了“不可名状之物”,敬畏之中,又多了几分癫狂。
苏清蝉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用袖子掩住已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她知道,现在是收拾残局的最佳时机。
“咳。”她清了清嗓子,强撑着站起来,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各位,我想石大哥和陆公子的解读,不无道理。但无论如何,我等如今都已是强弩之末,此地阴森诡谲,实不宜久留。”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我的提议是,我们应立即返回地面,休整之后再做打算。大家意下如何?”
这个提议就像是给了一群快淹死的人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没人想在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钟。
穆红袖的部下们开始互相搀扶,欧冶钧也小心翼翼地收起了他那些宝贝工具,眼神里还带着研究【归墟揉面手】力学原理的狂热。蔺惊弦则在陆清风的搀扶下,默默捡起了他那把灵光黯淡的“听风”剑,神情麻木。
顾休打了个哈欠,只想第一个开溜。
他迈开步子,在经过燕白露身边时,眼角余光瞥见她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为了避免被这个麻烦的女人缠上,他目不斜视,仿佛自言自语般,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抱怨了一句:
“吵死了,刚才好像还有人在旁边偷看,真没礼貌。”
话音未落,燕白露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双清冷的眸子瞬间收缩!
他知道!
他不仅免疫心魔,甚至连远在天边的姬珩通过法宝进行的远程窥探都一清二楚!自己之前的猜测、那些自以为是的试探,在他眼中,恐怕就和三岁孩童的把戏一样可笑!
燕白露看着顾休那副懒洋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背影,第一次,她对他产生了一种近乎“敬畏”的情绪。这个人,已经不是“钥匙”那么简单了。他……就是锁本身。
队伍开始沿着原路返回,气氛沉闷。走在骸骨铺就的小径上,苏清蝉觉得有必要在出去前统一口径。
“各位,关于此行的汇报,我们得商量一下。”她看向穆红袖,“穆大人,镇武司那边,你打算如何呈报?”
穆红袖扶着墙,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实上报。我亲眼所见,懒人武馆顾先生,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徒手破解了心魔大阵。这是必须记录在案的最高级别异常现象。”
“我反对!”陆清风立刻道,“前辈高人行事,岂容我等凡夫俗子肆意揣测宣扬!”
蔺惊弦依旧沉默,他怎么说?说自己被曾祖父的幻影用鸡毛掸子追着打?他说不出口。
苏清蝉巧妙地引导道:“穆大人,你说的没错,但你想过后果吗?‘徒手破阵’,这四个字说出去,谁会信?朝廷只会以为我们集体失心疯,或是你在为办事不力找借口。届时恐慌四起,各方势力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向顾先生,安乐镇永无宁日。”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况且,顾先生深藏不露,显然不愿暴露身份。我等受其恩惠,若强行泄其秘密,恐非君子所为吧?”
一直走在前面闷头赶路的顾休,听到这,觉得必须得帮苏清蝉一把,好让自己彻底撇清关系。他转过头,一脸无辜,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
“对对对,苏掌柜说得太对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啥也不会,你们可千万别瞎说啊,我胆子小,怕麻烦。”
这句话,配上他“一招揉面手破灭心魔”的惊天战绩,瞬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在穆红袖等人听来,这已经不是谦虚了,这是赤裸裸的警告——谁敢出去乱说,谁就是下一个“面团”。
穆红袖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终于艰难地点了点头:“……苏掌柜言之有理。那便依你所言。”
见最难搞的穆红袖都同意了,事情就好办了。队伍很快达成了统一口径:探索队遭遇了上古遗留的“心魔杀阵”,在付出惨重代价、九死一生后,由沧浪剑盟的蔺惊弦少侠主攻,众人拼死辅助,才勉强将其破解,但也被第二道更强的禁制所阻,不得不退回。
当他们狼狈不堪地从古井中回到地面时,等候在外的各方势力探子立刻围了上来。
苏清蝉作为发言人,将商量好的说辞一字不差地公布于众。
看到探索队人人带伤、精神萎靡的样子,尤其是看到蔺惊弦那失魂落魄的眼神、破碎的道心,以及他那把黯淡无光的佩剑,所有人都信了这番说辞。
毕竟,演戏能演成这样,那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在苏清蝉滴水不漏地应付着各方盘问时,顾休已带着石敢当,第一个溜回了懒人武馆。
他看了一眼还在院里对着一根柱子发呆的欧冶钧,以及在树下呼呼大睡的白猿,没打招呼,径直走回自己的房间。
“吱呀——”
他推开门,将自己重重地、毫无仪态地扔进了那张熟悉的躺椅里。
“呼——”
一声长长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叹息,从他口中满足地吐出。
窗外,安乐镇因为“第二层禁制”的消息而陷入了新一轮的喧嚣和研究热潮,但这喧嚣,暂时与他无关了。
他终于,又可以安心地睡个午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