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被他们说得愣住了。
他眼中的愤怒和慌乱，渐渐被一种冰冷的权衡所取代。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传……传朕旨意……”
“湘王朱柏，心怀怨望，怨怼朝廷，图谋不轨，自绝于宗室……”
“赐其恶谥，为……”
“戾”！
当这个字从朱允炆口中说出时，皇家别院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儿啊！”
马皇后再也撑不住了，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幸好被旁边的朱标一把扶住。
她泪流满面，心痛得无法呼吸。
自己的亲儿子，被逼得阖家自焚，死了之后，还要被亲侄子安上这样一个侮辱性的谥号！
这是何等的残忍！
“畜生！”
朱元璋猛地一拍桌子，那张由上好金丝楠木打造的桌案，竟被他拍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盯着画面里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咱的儿子，死了还要被他这样羞辱！”
“他还是不是人！他心里还有没有半点人伦纲常！”
朱元璋的怒吼，震得整个别院嗡嗡作响。
而一旁的朱棣，反应比所有人都更加激烈。
他和十二弟朱柏，都是镇守边疆的武将亲王，关系一向最好。
看到弟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朱允炆！”
朱棣双眼通红，猛地站了起来，指着画面中的朱允炆破口大骂。
“你个黄口小儿！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我弟弟死了，你还要给他泼脏水！你算个什么东西！”
“老子当初在北平，就该一枪戳死你这个兔崽子！”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徐妙云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急切地喊道。
“王爷！王爷您冷静点！”
可此刻的朱棣，哪里还冷静得下来？
他心中的悲痛与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足以焚烧一切。
朱标也是脸色铁青，看着画面里那个让他感到无比陌生的儿子，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和羞愧。
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就在这时，朱元璋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担忧。
他猛地看向时靖，声音沙哑地问道。
“国师……”
“湘王死了，允炆那小子，下一个目标……是不是就是老四了？”
他的目光转向朱棣，充满了担忧。
老十二性子那么柔和都被逼死了，老四这暴脾气，在北平，岂不是更危险？
时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陛下所料不差，朝廷的屠刀，确实已经对准了燕王殿下。”
这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
时靖话锋一转，安抚道。
“陛下和娘娘放心，燕王殿下吉人天相，自有破解之法。”
他看着众人紧张的神情，微微一笑。
“应天府的闹剧，咱们看完了。”
“不妨，把视线转向北平，去看看燕王殿下，是如何应对这场危机的。”
时靖的话音刚落，众人眼前的画面便倏然一变。
那座压抑的皇家别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充满了铁血与杀伐之气的大殿。
大殿的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
燕王府。
这里是北平。
画面中，一个身穿亲王常服的中年男子，正背对着众人，站在大殿中央。
他比现在的朱棣要年长许多，身形更加魁梧，肩膀也更加宽厚。
但那双眼睛，和年轻时的朱棣一模一样，充满了桀骜不驯。
“父皇驾崩，国之大丧！”
“他朱允炆一道旨意，就不准我们这些做儿子的回京奔丧！”
“这是什么道理？啊？！”
中年朱棣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他怕什么？怕我们回去抢他的皇位吗？”
“真是笑话！”
“老子在北平为他镇守国门，抵御蒙古鞑子，他倒好，在应天府里，把我们这些叔叔当贼一样防着！”
他的话，让皇家别院里的朱元璋，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刚刚因为湘王朱柏之事而升起的怒火，此刻又被另一把火给点燃了。
“这个混账东西！”
朱元璋咬着牙，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咱死了，他连儿子都不让回来吊孝？”
“他是怕老四他们回去奔丧吗？他那是心虚！他那是窝囊！”
一个皇帝，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敢放进京城，这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已经不是削藩了，这是在打他朱元璋的脸！
马皇后连忙拉住他的手，柔声劝道：“重八，你先别气，这不还没发生嘛。咱们现在看到了，总有法子改变的。”
徐达也跟着劝道：“陛下息怒。那孩子，许是一时糊涂，被奸臣蒙蔽了。”
可这话，连他自己说出来都觉得没底气。
画面里，一个亲兵匆匆跑进大殿，跪倒在中年朱棣面前，声音颤抖地禀报。
“王爷！京城八百里加急！”
“湘王殿下……湘王殿下在封地……阖家自焚了！”
“朝廷，朝廷还给殿下定了个‘戾’的恶谥！”
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朱棣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说什么？”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揪住那个亲兵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嘶吼。
“你再说一遍！十二弟他怎么了？！”
“王……王爷……湘王殿下他……真的没了……”
亲兵被他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重复了一遍。
“噗——！”
中年朱棣再也撑不住，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十二弟……”
“朱允炆……你这个畜生！！”
看到这一幕，别院里的朱棣感同身受，心痛得无法呼吸。
而朱元璋的注意力，却被画面里另一个身影吸引了。
就在中年朱棣吐血后退，要站不稳的时候，他身旁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和尚，伸出手，扶住了他。
这个和尚看起来四十多岁，面容清瘦，眼神却异常明亮。
在整个燕王府都因这个噩耗而陷入混乱和悲愤时，唯独他，冷静得有些可怕。
朱元璋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戎马一生，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和尚绝非等闲之辈。
能在这种时候，站在老四身边，还如此镇定自若，此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国师。”
朱元璋的声音低沉下来，他指着画面里的那个和尚，沉声问道。
“这个人，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朱元璋的手指，落在了那个神秘的和尚身上。
时靖微微一笑，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个问题。
“陛下圣明。”
。
“此人法号道衍，俗家姓名，姚广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