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影符的炼制，远比苏浅月想象中要难。
接下来的几天，她除了按时到丹阁“点卯”，完成洛无涯吩咐的一些药材分拣、研磨的“杂务”外，所有精力都扑在了那枚玉简和一堆低阶符材上。
洛无涯并未给她提供专门的制符场所，她只能窝在丹阁的角落，借用这里相对浓郁的灵气和……债主偶尔瞥过来的目光（压力也是动力？）。
第一次尝试，她严格按照玉简所述，将阴髓玉粉末用特定手法融入特制的符墨中。结果力道没掌握好，“噗”一声轻响，一小撮珍贵的粉末在她指尖化为青烟，心疼得她直抽气。
【蠢！灵力要如丝如缕，渗透进去，不是让你用蛮力去戳！】魔尊的骂声如期而至。
苏浅月龇牙咧嘴地甩了甩手，偷眼瞄向丹炉旁的洛无涯。他正将一株泛着蓝光的灵草投入炉中，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她撇撇嘴，重新拿出一点粉末，更加小心翼翼。
调制符墨还算简单，到了绘制符文的阶段，才是真正的噩梦。
那看似简单的扭曲纹路，需要用神识引导沾饱符墨的符笔，将自身灵力均匀、稳定地灌注其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或断续。苏浅月感觉自己像是在走一根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钢丝，神识绷得紧紧的，握着符笔的手微微发抖。
“嗤——”
符纸上一道灵光乱窜，刚刚绘制到三分之一的符文线条猛地扭曲，整张符纸瞬间焦黑，自燃起来，差点烧到她的眉毛。
“咳咳……”苏浅月灰头土脸地扇开烟雾，欲哭无泪。这已经是报废的第七张符纸了！虽然是最低等的空白符纸，那也是钱啊！
【心神不宁，灵力浮躁！你是生怕这符文不断是吧？】魔尊的声音带着毫不留情的打击，【静心！把它想象成你最爱的灵石，轻柔地、充满爱意地去勾勒！】
苏浅月：“……” 把符文想象成灵石？这什么鬼比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躁动的灵力和神识，再次拿起一张符纸。这次，她放空了大脑，不再去想着成败，只是纯粹地、专注地，将神识与灵力融合，顺着那玄奥的轨迹缓缓延伸……
笔尖流淌出暗含灵光的墨迹，线条流畅而稳定，一个完整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匿影符符文，竟然真的在她笔下缓缓成型！
就在符文即将彻底闭合，大功告成的最后一瞬——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丹炉方向传来！伴随着一股焦糊的气味！
苏浅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手一抖，笔尖猛地一划！
“噗……”
刚刚成型的匿影符灵光瞬间溃散，符纸再次化为飞灰。
苏浅月僵在原地，保持着执笔的姿势，缓缓转过头，看向声音来源。
只见洛无涯面前的青铜丹炉，炉盖被冲开了一条缝隙，一股黑烟正从中袅袅冒出。炉火已然熄灭，炉身还在微微震动。
炸、炸炉了？！
苏浅月目瞪口呆。这可是洛无涯啊！青云宗圣子！金丹期的炼丹大师！他、他居然也会炸炉？！
洛无涯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冒黑烟的丹炉，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他抬手，一道清风吹散黑烟，露出炉底一小堆焦黑的、看不出原貌的残渣。
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转头，目光落在了还僵在角落、手里拿着半截符笔、脸上沾着墨迹的苏浅月身上。
苏浅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把符笔藏到身后，结结巴巴地解释：“圣、圣子……不关我的事啊！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干！是它自己炸的！”
洛无涯没有理会她的辩解，视线在她脸上那点墨迹和身后藏着的符笔上扫过，最后落在地上那堆符纸灰烬上。
“匿影符，绘制到第几步了？”他忽然问，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苏浅月愣了一下，老实回答：“最、最后一步，快成了……然后就被吓到了……”
洛无涯点了点头，仿佛炸炉的不是他一样。他迈步走到苏浅月面前，俯身从她脚边捡起一张她之前练习时画废的、线条歪歪扭扭的符纸残片，看了一眼。
“神识运用尚可，灵力控制粗劣不堪。”他给出评价，语气客观得像是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苏浅月脸颊一热，梗着脖子道：“我、我这是第一次学嘛！总要有个过程！”
洛无涯抬眸，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因不服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上，忽然伸出手，不是拿她藏着的符笔，而是用指尖，轻轻擦去了她鼻侧那点不知何时蹭上的黑色墨迹。
他的指尖带着一丝炼丹后残留的温热，触感清晰。
苏浅月浑身一僵，忘了反驳，只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被羽毛拂过，有点痒，还有点……烫？
“看好了。”
洛无涯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他并未去拿新的符纸，而是并指如笔，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青光，就那样凌空虚画起来！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美感。青光在他指尖流淌，勾勒出的正是匿影符那复杂玄奥的符文！每一笔都精准无比，灵力灌注均匀稳定，整个符文在空中熠熠生辉，散发出比苏浅月之前成功那次强烈数倍的能量波动！
苏浅月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死死盯住他指尖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感受着那稳定而内敛的灵力流转。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条清晰的路径，之前许多模糊不清、难以把握的关窍，豁然开朗！
当最后一笔落下，空中那个由纯粹灵光构成的匿影符符文骤然一亮，随即缓缓消散。
洛无涯收起手指，看向还在发呆的苏浅月。
“看懂了几分？”
苏浅月猛地回过神，眼睛亮得惊人，拼命点头：“懂了懂了！原来灵力要这样收着劲！神识要和笔意合一！我明白了！”
她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也顾不得什么炸炉不炸炉了，兴奋地抓起一张新符纸，重新蘸墨，再次落笔。
这一次，她的动作明显沉稳了许多，神识与灵力的配合也顺畅了不少。虽然依旧生涩，但笔下的线条却稳定而准确，再无之前的滞涩和颤抖。
洛无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那双因为领悟而熠熠生辉的眸子，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赞赏悄然掠过。
这丫头，悟性倒是不差。
当苏浅月笔尖提起，一个完整的、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匿影符终于成功出现在符纸上时，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成了！我成功了！”她举起那张轻飘飘的符纸，像是举着什么绝世珍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狂喜和成就感。
洛无涯看着她那副欢欣雀跃的模样，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尚可。”他依旧是这两个字，但语气似乎比平时温和了半分。他转身，走向那个还在冒余烟的丹炉，开始清理残渣，仿佛刚才那个凌空画符、指点江山的不是他一般。
苏浅月宝贝似的将那张成功的匿影符收好，看着洛无涯清理丹炉的背影，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债主虽然偶尔抠门，压榨劳动力，但教起东西来……还真是毫不藏私啊！
嗯，看在这份上，明天的工作……稍微认真一点点好了。
就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