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白的意识像是被扔进了深井，耳边嗡鸣不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慢，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拉扯一根快要断掉的弦。
左胸口的龙形印记还在发烫，但热度正在减弱。那股支撑他站直的身体力量，正一寸寸流失。
他想抬手摸一下嵌进皮肉的残简，可手指刚动了半截就僵住。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滴在肩头，凉得像冰渣子。
“不行……还没完。”
他咬牙想撑住，膝盖却不受控制地弯了一下。
就在他即将倒下的瞬间，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后背。
萧寒玥站在他身后，银发贴着苍白的脸颊垂下。她眉心的朱砂印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火苗。
她没说话，只是抽出霜魂剑，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
血立刻涌出来，顺着剑刃流下，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她一手托起东方墨白的下巴，把伤口对准他的嘴。
“喝。”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温热的液体滑进口中，带着一丝铁锈味。东方墨白本能地吞咽下去，下一秒，体内像是点燃了一簇火。
金色符文从右眼炸开，迅速蔓延到整条手臂。那些原本黯淡的纹路重新亮起，像电路通了电。
他猛地睁眼，瞳孔里闪过一道金光。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了。
他看见一片焦土战场，天空裂开一道口子，血月高悬。一个身穿玄金战甲的男人背对他站着，手中握着一把断裂的长剑。
旁边跪着一名银发女子，胸前插着半截黑矛。她的手死死抓住男人的衣角，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男人回头，脸上全是血，眼神却狠得吓人。
下一幕，女子的身体化作点点金光，融入男人体内。那道光芒经过心脏时，留下了一缕极细的红线，缠绕不散。
画面消失。
现实中的东方墨白喘了口气，胸口的撕裂感正在快速消退。他低头看，原本渗血的伤口已经结痂，皮肤下的金线缓缓隐去。
他转头看向萧寒玥。
她靠在石柱上，指尖微微发抖，脸色白得透明。刚才那一口血，不只是普通的血液，而是带着某种古老契约的东西。
“你早就知道？”他开口，声音还有些哑。
萧寒玥摇头，“我不知道会这样。但我记得那个感觉——三百年前，我替他挡下那一击的时候，他就这么看着我。”
她顿了顿，“你说过，人皇不会死。可我知道，他会疼。”
东方墨白没再问。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痛，不是演出来的。
两人沉默的时候，地煞尺突然震动起来。
它自己从腰间飞出，悬在半空，“鬼哭”两个字开始渗出黑液。那些液体没有落地，而是在空中扭曲、重组，形成一幅动态影像。
画面里，东方墨白站在一座浮空台上，脚下是破碎的星辰。他对面站着一个穿玄色长袍的男人，眉心有轮转动的天道印记。
那人伸手，直接穿透他的胸膛。
五指收紧。
心脏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血雾喷溅而出，染红了半边天空。
影像持续不到三秒，随即溃散成黑烟，被地煞尺吸了回去。
尺身轻轻颤了一下，落回地面。
东方墨白盯着刚才幻象出现的位置，呼吸平稳，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
他知道这不是吓唬人的把戏。这是未来的某一种可能，甚至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
就在这时，脑子里响起一个微弱的声音。
“三百年前……他也看见了同样的画面……”
是残识。
它的语气不像平时那样带梗带节奏，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
“可他还是走了那条路……这就是……天道轮回。”
最后一个字落下，脑内再次陷入寂静。
东方墨白试着呼唤，没反应。
他抬手摸了摸右眼，符文已经隐去，但皮肤底下还能感觉到一丝温热。
他慢慢站直身体，脚底踩着的地砖还残留着血阵的痕迹。那些红色纹路虽然停止了移动，但并没有消失，像一张未完成的网，静静趴在那里。
萧寒玥闭着眼睛调息，呼吸很浅。她失血太多，短时间内没法再战斗。
东方墨白蹲下来，把地煞尺捡起，重新别回腰间。
他看了眼天空。
血月还在，但光柱消失了。刚才那一击被强行中断，对方应该也察觉到了异常。
接下来不会太平。
他正想着，忽然注意到萧寒玥的手腕。
那道割伤本该还在流血，但现在伤口边缘已经开始发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里钻。
他皱眉凑近看。
皮肤下隐约有细小的黑线在游动，朝着她的肩膀蔓延。
那是血月的力量，顺着血液侵入了她的身体。
他立刻翻出随身药瓶，倒出两粒凝血丹塞进她嘴里。
“别睡过去。”他说，“撑住。”
萧寒玥睫毛抖了抖，睁开一条缝，“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东方墨白没笑，只是把手按在她肩头，试着用灵力压住那些黑线。
可刚输入一丝能量，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残简虽已融合，但消耗太大，现在连基本的灵力运转都有阻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道黑痕继续往上爬。
远处传来一声低响，像是石头滚落。
他抬头望去，望乡台尽头的雾气微微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把地煞尺握紧了些，另一只手扶着石柱站起来。
腿还有点软，但能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萧寒玥。
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脸色比刚才更差。
“你说他三百年前也这么选了？”东方墨白低声说，“那这次换我来试试不同的答案。”
话音未落，头顶的血月忽然闪了一下。
一道新的光束悄无声息地垂落，照在他脚边的地砖上。
砖面裂开一条细缝，从中伸出一根血色丝线，轻轻缠上了他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