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光轮自江底炸开,并未带来毁灭,而是化作万千细如发丝的金色脉络,顺着浸染张徐舟鲜血的江水,逆流而上,瞬间缠上堤边每一双插入水中的手!
“啊——!”
王二惊叫,却非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与贯通感!那金色脉络顺着他手臂的血管疾走,所过之处,并非赋予他毁天灭地的仙力,而是将他过去数个时辰里,关于“人字桩”、“量水尺”、“导流角”的所有零碎认知、失败经验、乃至赵老夯那句“斜三分”的吼叫,全部串联、熔炼、升华!
(觉醒锚点一:凡血圣化,非因血贵,因道心承载而显圣。仙师之血,是引信,点燃的是凡人自己积累的“知”与“行”。)
他眼前不再是浑浊的江水和粗糙的木桩,而是“看见”了水流的力道如何在桩与石的缝隙间折转、分散、消弭;“听见”了脚下大地在承受冲击时细微的呻吟与反馈。这不是神通天眼,而是无数次观察、失败、讨论后,本就埋藏于心的“经验”,在此刻被那血脉中流淌的“道念”彻底激活、澄明!
“我…我懂了!”王二嘶声大喊,泪水混着血水滚落,“不是仙法!是道理!是这岷江千万年教给咱的道理!仙师只是…只是帮咱擦亮了眼睛!”
仿佛呼应他的明悟,数十民工臂上的金脉同时亮起,并非连接向江底某个中心,而是在他们彼此之间交织、共鸣,形成一张淡金色的、笼罩整个堤基工地的无形之网!
苏星潼悬于半空,朱绫护持,心中震撼无以复加。她以朱雀神识看得分明——那并非张徐舟在操控什么阵法,而是这些凡人,因共触“道血”,因共怀“固堤”之念,他们刚刚觉醒的、尚且微弱的心识,竟然自发产生了共鸣!这张“心网”脆弱如初春冰壳,却真实不虚,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排斥着周遭弥漫的“疑”之瘴气!
(觉醒锚点二:心念共鸣,始于共情,成于共志。当个体的觉悟指向同一个目标,微弱的心光便能交织成网,照见彼此,亦照亮前路。)
“星潼…护住…网…”
一道微弱如游丝,却清晰无比的意念,直接在她心间响起。是张徐舟!他还没死!
苏星潼毫不迟疑,七盏心灯不再高悬,而是化作七点流火,投入那张初生的“心网”关键节点。她不再试图以自身神力替代或主导,而是如春风化雨,以最柔和的方式温养、加固那些凡人自发连接的心念纽带。心灯光芒融入金网,使其更加凝实,对“疑”瘴的排斥力陡然增强,灰雾被逼得节节后退。
江底,暗流汹涌之处。
张徐舟双目紧闭,身躯被一团柔和的金光包裹,悬浮于水底乱石之间。九支“疑箭”造成的恐怖伤口仍在,灰纹如附骨之疽侵蚀着他的生机与道基。然而,在他心口位置,一点纯粹如琉璃、温暖如晨曦的光芒,正顽强地搏动着。
那并非他原有的“启”字道印,而是在他决然以身为盾、以血为引,将自身“普惠”道念毫无保留地渡给那些民工时,于生死边缘,由无数反馈回来的、微弱却真挚的“明悟”、“感激”与“信念”所凝聚而成的一颗…道种。
他的意识沉沦在无尽的冰冷与剧痛中,却能清晰地“感知”到堤上发生的一切:王二的顿悟,赵老夯颤抖却坚定的目光,心网的诞生,苏星潼小心翼翼的护持…每一点正向的反馈,都化为一丝暖流,汇入心口那点光芒,对抗着“疑箭”的侵蚀。
他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存在”——他的个体生命在消散,但他的“道”,却通过血脉与心念的桥梁,在那群凡人心中扎下了根,并开始反哺他即将寂灭的灵识。
(觉醒锚点三:道种萌发,生死非界。真正的传承,非口授心传,而是以身为薪,点燃后来者心中的火种。火种既燃,传火者便以另一种形式永生。)
“仙师…仙师还在下面!”赵老夯突然福至心灵,朝着江水嘶吼,“咱不能光等着!咱得…咱得把仙师教的东西,用出来!把这堤,真的筑起来!这才是对仙师最大的报答!”
“对!筑堤!”
“干他娘的!”
心网金光大盛!民工们眼中再无迷茫恐惧,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清明与炽热。他们不再需要指挥,凭着心中那被点亮的“工理”,自发地组成小组,扛木桩的扛木桩,夯石笼的夯石笼,动作竟比之前熟练了数倍,彼此配合也初现默契。每一次锤落,每一次桩稳,都有一股微弱却坚定的信念之力,顺着心网反馈,一部分加固心网抵御瘴气,一部分…则涓滴汇流,涌向江底。
苏星潼敏锐地察觉到,江底那团包裹张徐舟的金光,似乎…凝实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然而,就在这悲壮中初现曙光之际——
轰隆隆!
上游远处,被瘴气笼罩的江段,传来闷雷般的巨响。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瘴气剧烈翻腾,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被激怒,朝着下游…缓缓压来!
新的阴影,更深的危机,已至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