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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分头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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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分头阻击

子时的南京城,寂静得如同鬼域。

秦淮河畔的垂柳在夜风中无力摇曳,枝条泛着诡异的灰黑色,仿佛被抽干了生命力。昔日笙歌彻夜的画舫此刻倾覆在河面上,船身爬满了蛛网般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将河水的灵气一点一点吞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那不是尸臭,而是某种更诡异的东西——像是生机被强行抽离后,万物衰败前散发出的垂死气息。

九幽遮天阵已彻底成型。

秦渊站在城东一处废弃民房的屋顶,青衣在夜风中纹丝不动。他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对周遭气息的感知中。眉心处,那枚由简心精血点化的“镜心印记”微微发烫,正将一股清冷而纯净的能量注入他的经脉——那是简心在玄冥镜中,隔着千里传来的守护之力。

透过这股能量,他“看”到了常人无法看见的景象:

整座南京城被一张巨大的黑色蛛网笼罩。蛛网的节点是城中的七口古井、三座钟楼、以及明孝陵神道两侧的二十四尊石像。每一处节点都散发着浓郁的幽冥死气,那些死气如黑色丝线般向四面八方延伸,编织成这张覆盖全城的巨网。而蛛网的中心,正是明孝陵地宫深处——那里有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中心悬浮着一面破碎的铜镜,镜面倒映着一块青玉璧。

青龙玉璧。

也是九幽遮天阵的阵眼。

更让秦渊心悸的是,这张黑色蛛网上,正有无数细小的“黑点”在缓缓移动。每一个黑点,都是一个被阵法抽离了生机的百姓。他们的精气正沿着蛛网的脉络,源源不断地流向阵眼,成为维持阵法运转的养料。

“最多还有十二个时辰。”秦渊睁开眼睛,声音低沉,“十二个时辰后,这些人的生机将被彻底抽干,魂魄永困阵中,再无转圜余地。”

身后传来衣袂破风声。

江辰与玉罗刹同时落在屋顶。江辰依旧是那身青衣,灰暗的长剑已出鞘三寸,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寂灭的寒光。玉罗刹换上了一袭便于行动的赤红劲装,脸上那道金粉伤疤在夜色中反而更加醒目,赤玉长笛斜插在腰间,笛尾系着的流苏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明孝陵四周至少有两百镜影司精锐。”玉罗刹先开口,声音冷冽如冰,“分四队驻守神道入口、碑亭、明楼、宝顶。每队五十人,各由一名护法统领。这四个护法我见过——‘鬼手’崔判、‘血蝠’韦一笑、‘铁尸’铜森、‘影魅’柳无颜,都是江湖上消失多年的邪道高手,如今全成了幽冥教的走狗。”

江辰补充道:“地宫入口在明楼后的‘方城明楼’之下,有一道暗门。但暗门处设有机关,需以特定的‘九宫步法’开启。步法图谱可能在锦衣卫旧档中有记载,我已让当年父亲的老部下连夜查找。”

秦渊点头,目光扫过两人:“时间紧迫,必须分头行动。江兄,你熟悉锦衣卫旧制,秘道之事交给你。玉姑娘,你体内有《镜影诀》真气,对幽冥教功法感应最敏锐,由你去探查‘影先生’在城中的据点,看能否找到阵法破绽。”

“那你呢?”玉罗刹问。

“我直取阵眼。”秦渊望向明孝陵方向,“遮天阵的核心在青龙玉璧,玉璧在,阵法在。必须摧毁玉璧,或至少切断它与阵法的联系。”

玉罗刹皱眉:“四大护法加上两百精锐,你一人如何应对?”

秦渊从怀中取出那枚“心”字玉佩。玉佩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青白色光芒,光芒中隐约可见简心的虚影——她闭目盘坐于玄冥镜中,双手结着玄奥的法印,正通过玉佩将镜心能量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

“我不是一个人。”秦渊握紧玉佩,感受着其中那股温暖而坚定的意志,“简心在帮我。而且——”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这三年,我失去了一切,但也明白了一件事。真正的力量,不是一个人能扛起多少,而是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江辰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的剑意,又变了。”

秦渊微微一怔。

“在黄河渡口时,你的剑意如沧海般浩瀚,但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悲悯。”江辰缓缓道,“那是看到太多苦难、背负太多责任后的悲悯。但现在,你的剑意更加……纯粹。仿佛剥离了一切杂念,只剩下最本质的‘守护’。”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样的剑,更可怕。”

秦渊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我终于明白,悲伤救不了人,愤怒也改变不了什么。唯有行动,唯有将心中的火焰化作手中的剑,才能真正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他看向玉罗刹:“玉姑娘,你体内《镜影诀》的真气,是隐患,也是线索。‘影先生’在你身上花费这么多心血,必然有所图谋。你要小心,他可能会利用这份联系,对你设下陷阱。”

玉罗刹冷笑:“陷阱?本圣女正愁找不到他。若他敢现身,新仇旧恨一并了结。”

她取下腰间的赤玉长笛,手指抚过笛身:“圣火宫弟子已分散潜入城中,一旦阵法出现破绽,他们会立刻接应。秦渊,你若在地宫中遇到危险,以沧海真气催动圣火令,我能感应到。”

她从怀中取出那枚赤红令牌,递给秦渊。令牌入手温热,仿佛有火焰在其中流淌。

秦渊接过,与玉佩一同贴身收藏。两件信物一冷一热,竟在他怀中产生奇异的共鸣,仿佛简心与玉罗刹的意志,以这种方式达成了某种默契。

“子时三刻动手。”秦渊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南京城,“天亮之前,必须破阵。”

话音落,三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明孝陵·神道入口

子时三刻,月隐云中。

神道两侧的松柏在夜风中发出沙沙声响,那些百年古树的树干上爬满了黑色纹路,枝叶枯萎凋零,仿佛一夜之间走完了数百年的生命历程。二十四尊石像——狮子、獬豸、骆驼、大象、麒麟、马,各两跪两立——静静矗立在神道两侧,石像表面同样布满蛛网般的黑纹,眼眶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如同活物般缓缓转动,监视着神道上的一草一木。

秦渊隐身在一株枯松的阴影中,屏息凝神。

眉心处的镜心印记正微微发烫,将简心传来的镜心能量转化为一种奇异的“视觉”——他能看到那些石像之间,有无数道肉眼不可见的黑色丝线纵横交错,形成一张覆盖整条神道的警戒网。任何活物触碰到这些丝线,都会立刻惊动守阵者。

更棘手的是,神道入口处,五十名镜影司精锐呈扇形分布。他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劲装,面戴恶鬼面具,手中持着淬毒的钩镰枪,枪尖在夜色中泛着幽蓝光泽。这些人站位看似松散,实则暗合某种阵势,彼此气息相连,一旦遇袭,可在三息之内结成杀阵。

为首者是个瘦高如竹竿的老者,双手干枯如鸡爪,十指指甲长达三寸,漆黑如墨,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鬼手”崔判。

此人三十年前便以“追魂爪”名震江湖,爪功歹毒无比,中者伤口三日溃烂,无药可救。后因修炼邪功走火入魔,屠尽自家满门十七口,从此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成了幽冥教的护法。

秦渊深吸一口气,将沧海真气催至极限。

他没有直接硬闯——那样会立刻陷入重围,耗尽真气。而是选择了一条更危险、但也更出其不意的路。

身形如烟,贴着地面滑出。脚尖每一次点地,都精准地避开了那些黑色丝线。镜心印记传来的感知,让他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找到丝线之间的缝隙,如同在刀锋上跳舞。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距离神道入口还有五十步时,崔判忽然睁开眼。

那双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灰白。他缓缓转头,看向秦渊藏身的方向,干裂的嘴唇咧开,露出满口黄黑的牙齿:“有客人来了。”

话音未落,他枯爪猛地探出!

不是探向秦渊,而是抓向地面!

“轰——!”

地面炸开,五道漆黑的爪影破土而出,如同五条毒蛇,从五个不同的方向噬向秦渊!爪影所过之处,青石板被腐蚀出深深的沟壑,冒出缕缕青烟。

秦渊身形骤然拔高,如大鹏冲天。但就在他离地的刹那,那些原本静止的石像,动了!

二十四尊石像齐齐转头,眼眶中的幽绿光芒锁定秦渊。狮子张口,喷出黑色的火焰;獬豸低头,独角射出惨绿的光束;骆驼扬蹄,蹄印化作漆黑的掌印;大象长鼻卷来,鼻尖凝聚着腐蚀性的毒液;麒麟腾空,爪牙撕裂空气;马匹奔腾,铁蹄踏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石像复活了!

不,不是复活,是被幽冥死气灌注,化作了阵法的一部分!

二十四尊石像,二十四道攻击,从四面八方轰向半空中的秦渊。每一道攻击都蕴含着恐怖的腐蚀力与死气,足以让一流高手瞬间毙命。

危急关头,秦渊怀中玉佩骤然发烫!

简心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清晰而急促:“秦大哥,左三,踏坤位,剑指离宫!”

没有时间思考。秦渊本能地按照那声音的指引,左脚在空中虚踏三步,身形如陀螺般旋转,险险避开三道黑色火焰。同时右手拔剑,青钢剑化作一道青金色长虹,精准地点在离宫方位——那是一尊石狮的眉心!

“叮!”

剑尖刺中石狮眉心的刹那,石狮浑身剧震,眼眶中的幽绿光芒骤然黯淡。更神奇的是,随着这尊石狮的停滞,其他二十三尊石像的动作也齐齐一滞,仿佛整个阵法出现了短暂的卡顿。

就是现在!

秦渊身形如电,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穿过石像的包围圈,落在神道中央。脚尖刚沾地,身后便传来崔判凄厉的嘶吼:“拦住他!”

五十名镜影司精锐动了。

钩镰枪如林刺来,枪尖的幽蓝毒液在空气中划出致命的轨迹。这些人训练有素,五十杆枪分三层,上层封天,中层锁身,下层断腿,配合得天衣无缝。

但秦渊的剑更快。

“沧海剑法·第六式·潮生明月。”

剑光如潮水般涌出,却不是扩散,而是凝聚。青金色剑气在秦渊周身三丈内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一轮明月虚影缓缓升起,月光所及之处,那些钩镰枪如同陷入泥潭,速度骤减。

秦渊踏步向前,每一步踏出,就有一名黑衣人倒下。剑锋过处,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洁的刺、削、斩、撩。但就是这些基础的剑招,在沧海真气的灌注下,每一剑都精准地命中敌人要害,一剑毙命。

三息,前行十步,倒下十二人。

崔判脸色变了。他看出秦渊的剑法已返璞归真,每一剑都蕴含着对“剑道”的深刻理解。这不是靠苦练能练出来的,必须经历过生死,领悟过大道,才能将剑招化繁为简,臻至“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结‘幽冥锁魂阵’!”崔判厉喝。

剩下的三十八名黑衣人迅速变阵。他们不再强攻,而是以钩镰枪的锁链互相连接,在空中编织成一张巨大的黑色铁网。铁网上挂满了细小的铃铛,铃铛中封着怨魂,随着铁网的移动,发出凄厉的哭嚎声。

幽冥锁魂阵,镜影司的杀阵之一。铁网锁身,怨魂噬魂,一旦被困,任你武功再高,也会被慢慢磨死。

秦渊止步,望向那张笼罩而来的铁网。

他能感觉到,铁网上的怨魂哭嚎声中蕴含着扰乱心神的力量。若是寻常高手,听到这哭声便会头晕目眩,真气紊乱。但他有镜心印记护体,简心传来的纯净能量如同清泉,将那些扰乱心神的负面情绪一一洗涤。

“简心,帮我。”秦渊在心中默念。

怀中的玉佩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白色光芒!光芒如利剑,穿透铁网,照射在那些铃铛上。铃铛中的怨魂被光芒照耀,发出解脱般的叹息,纷纷化作青烟消散。

铁网的光芒黯淡了三分。

秦渊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剑刺出。

这一剑,不再是沧海剑法中的任何一式,而是他这三年来,在镜魂空间中,看着简心以身为镜、守护苍生的身影,感悟出的全新剑意。

“覆云剑法·初式·云开见月。”

剑光如云开,明月现。

青金色的剑气化作一道笔直的光柱,刺穿铁网,刺穿三十八名黑衣人的阵势,最终停在崔判咽喉前三寸。

崔判僵在原地,枯爪还保持着前探的姿势,却再也无法寸进。他低头,看着抵在喉间的剑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这是什么剑法?”

“守护之剑。”秦渊的声音平静,“为所爱之人,为这人间值得守护的一切。”

剑尖轻送,刺入咽喉。

崔判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最终软软倒下。至死,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苦修三十年的“追魂爪”,会败给这样一个年轻人。

秦渊收剑,看也不看满地尸体,踏步向前。

神道尽头,碑亭在望。

但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异变陡生!

那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尸体,忽然齐齐爆开,化作一团团漆黑的血雾!血雾在空中汇聚,凝聚成一道高达三丈的黑色门户。门户中,缓缓走出三道身影。

左边一人,身披血色斗篷,面白无须,嘴唇猩红如血,手中握着一柄白骨扇。扇骨以人骨制成,扇面蒙着人皮,上面用鲜血绘制着诡异的符文。

“血蝠”韦一笑。

中间一人,身高九尺,浑身肌肉虬结,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铜色,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光泽。他赤着上身,胸口纹着一个狰狞的鬼头,双目空洞,面无表情。

“铁尸”铜森。

右边一人,身形婀娜,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媚眼。她穿着半透明的黑色纱衣,曼妙身姿若隐若现,手中把玩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镜面倒映着秦渊的身影。

“影魅”柳无颜。

三大护法,同时现身。

韦一笑摇着白骨扇,猩红的嘴唇勾起诡异的弧度:“秦将军好身手,眨眼间就破了崔判的幽冥锁魂阵。可惜啊可惜,你要是早点来,说不定还能救几个人。现在嘛……”

他指了指碑亭方向:“那里有三百童男童女,刚被送入阵眼作为祭品。再过三个时辰,他们的精血就会被抽干,魂魄永困阵中。秦将军,你是要继续闯阵,还是去救人呢?”

秦渊瞳孔骤缩。

三百童男童女!

幽冥教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你们……”秦渊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柳无颜娇笑一声,声音酥媚入骨:“秦将军别生气嘛。那些孩子能被选为祭品,是他们的福分。等吾主归来,他们的魂魄将获得永生,岂不比在这浊世受苦强?”

她手中的铜镜忽然对准秦渊,镜面中倒映出的秦渊身影,竟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要脱离本体:“不如秦将军也留下来,陪陪奴家。奴家最喜欢你这样的英雄了……”

镜面中,那个扭曲的“秦渊”忽然咧嘴一笑,从镜中伸出手,抓向现实中的秦渊!

镜影夺魂术!

这是《镜影诀》中的邪术,能以镜为媒,摄人魂魄,夺人身躯!

秦渊只觉一股诡异的吸力从镜中传来,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从体内抽离。他咬牙催动沧海真气,护住心神,但那股吸力越来越强,镜中的“影子”已经爬出半截身子,手指即将触碰到他的额头。

危急关头,怀中圣火令骤然发烫!

赤红的光芒爆发,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那光芒至阳至刚,正是阴邪之物的克星。镜中的“影子”被光芒照射,发出凄厉的惨叫,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蒸发。

柳无颜闷哼一声,手中的铜镜“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隙。她脸色煞白,连退三步,眼中闪过惊骇:“圣火令……你竟然有圣火令?!”

秦渊趁势一剑斩出!

剑光如匹练,直取柳无颜咽喉。但就在剑锋即将及体的刹那,一道青铜色的身影挡在柳无颜身前。

“铛!”

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

秦渊的剑斩在铜森的胸口,竟发出斩中金属的声响!剑锋只切入半寸,便被那青铜色的肌肤死死卡住,无法寸进!

铁尸铜森,竟将肉身练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

铜森面无表情,一拳轰出。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简单的直拳,但拳风呼啸,空气被压缩,发出爆鸣声。拳未至,拳风已压得秦渊呼吸一窒。

秦渊弃剑后撤,险险避开这一拳。拳风擦过他的衣角,衣角瞬间化作粉末。

与此同时,韦一笑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在空中留下一串血色残影,白骨扇展开,扇面的人皮上那些血色符文同时亮起,化作一道道血色丝线,缠向秦渊四肢。丝线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腐蚀,发出“嗤嗤”的声响。

血蝠噬魂丝!

一旦被缠上,不仅肉身被腐蚀,连魂魄都会被丝线中的怨魂啃噬!

前有铁尸铜拳,后有血蝠噬魂,旁有影魅窥伺。

三大护法联手,绝杀之局!

秦渊闭上眼睛。

不是放弃,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与简心的联系中。

“简心,帮我。”

玉佩滚烫,简心的虚影在他识海中显现。她双手结印,玄冥镜的虚影在她身后浮现,镜面倒映着整座南京城的景象,也倒映着九幽遮天阵的每一个节点。

“秦大哥,看到那些节点之间的‘线’了吗?”简心的声音温柔而坚定,“阵法运转,靠的是节点之间的联系。斩断那些线,阵法自破。”

秦渊“看”到了。

在他感知中,三大护法不再是三个人,而是三个散发着浓郁幽冥死气的“节点”。他们之间,以及他们与身后碑亭、明楼、宝顶之间,有无数道黑色丝线相连。这些丝线就是阵法运转的脉络,也是他们力量的源泉。

斩断丝线,就能削弱他们的力量,甚至反噬其身!

秦渊睁开眼,眼中青金色光芒大盛。

他不再攻击三大护法的本体,而是剑锋一转,斩向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黑色丝线!

第一剑,斩断韦一笑与碑亭之间的联系。

韦一笑身形一滞,血色丝线的光芒黯淡了三分。

第二剑,斩断铜森与明楼之间的联系。

铜森青铜色的肌肤上,浮现出细密的裂痕。

第三剑,斩向柳无颜与宝顶之间的联系——

但就在剑锋即将斩落的刹那,柳无颜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手中的铜镜上。铜镜爆发出刺目的黑光,镜面中竟浮现出玉罗刹的身影!

那是玉罗刹此刻正在城中某处,与“影先生”对峙的景象!

“秦渊!”柳无颜厉笑,“你看看这是谁?你的红颜知己,马上就要死在我家左使大人手中了!你若再敢妄动,我立刻催动镜术,让她魂飞魄散!”

秦渊的剑,停在了半空。

南京城北·锦衣卫旧址

子时三刻,江辰如一道影子,滑入城北一处废弃的宅院。

宅院很大,但已荒废多年,墙垣倒塌,杂草丛生。唯有正堂那面“铁面无私”的匾额还挂在梁上,匾额上布满蛛网,金漆剥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这里曾是锦衣卫在南京的一处秘密据点,二十年前江家灭门案后,便被废弃。但江辰知道,这宅院地下,有一条密道直通明孝陵。

那是他父亲江寒生前,为了应对突发状况,秘密修建的逃生通道。整个锦衣卫,知道这条密道存在的,不超过三人。

江辰走到正堂东侧的立柱前,伸手在柱身第三块砖上连按三下,又转了两圈。砖块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洞中传来陈腐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二十年前那场屠杀残留的味道。

他毫不犹豫,纵身跃入。

密道很窄,仅容一人通过。墙壁是用青砖砌成,砖缝间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越往深处走,血腥味越浓,墙壁上开始出现刀剑劈砍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

江辰的脚步越来越慢。

不是害怕,而是心痛。

二十年前,他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那年他八岁,被忠心老仆江福抱着,在黑暗的密道中狂奔。身后是喊杀声、惨叫声,还有父亲临终前的怒吼:“福伯,带辰儿走!一定要让他活下去!”

那声音,他记了二十年。

密道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已锈死。江辰没有用剑,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那是江福临终前交给他的,说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嚓。”

锁开了。

铁门缓缓推开,门后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个木盒。木盒上积了厚厚一层灰,但盒盖上刻着的江家族徽——一只展翅的孤鹰,依旧清晰可见。

江辰走到桌前,轻轻拂去灰尘,打开木盒。

盒中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三样东西:一卷帛书、一枚令牌、一柄短剑。

帛书是父亲江寒的绝笔信。信中详细记载了二十年前那场阴谋的真相——魏忠贤为了铲除异己,勾结幽冥教,以“勾结东林党”为名诬陷江寒。而执行灭门令的“天煞”七人,其实早就是幽冥教安插在锦衣卫中的棋子。

令牌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背面刻着一个“寒”字。

短剑是江家祖传的“孤影剑”的副剑,与江辰手中那柄是一对。剑柄上刻着两行小字:“孤影不孤,心中有义;长剑所向,天下为公。”

那是江家的家训。

江辰握着短剑,手指微微颤抖。

二十年来,他一直以为父亲是死于朝廷党争,死于魏忠贤的陷害。但现在他才明白,父亲真正的死因,是他发现了幽冥教渗透锦衣卫的秘密,发现了那个隐藏在朝廷阴影中的庞大组织。

所以幽冥教必须灭口。

所以江家必须死。

“父亲……”江辰喃喃低语,眼中第一次泛起了泪光,“孩儿终于明白了。您不是死于党争,您是死于……守护。”

守护锦衣卫的清明,守护朝廷的正气,守护这天下不被邪魔侵蚀。

所以您宁死不屈,所以您让福伯带我走,所以您在绝笔信中写下:“辰儿,若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长大。记住,江家儿郎,可以死,但不能屈服。剑可以断,但不能弯。”

江辰擦去眼泪,将帛书、令牌、短剑小心收起。然后走到石室西侧墙壁前,按照父亲信中所述,在第三块砖上用力一推。

墙壁无声滑开,露出另一条密道。

这条密道更加狭窄,只能匍匐前进。但密道的尽头,就是明孝陵地宫的侧室。

江辰正要进入,忽然耳朵一动。

密道深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不止一人。

他立刻闪身躲到石桌后,屏息凝神。手中孤影剑出鞘三寸,剑身在黑暗中泛着寂灭的寒光。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低声交谈:

“左使大人有令,地宫祭坛还缺三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童女。天亮之前必须找到,否则阵法无法圆满。”

“这时候上哪儿找?全城百姓都被阵法控制,精气都快抽干了,哪还有符合条件的?”

“所以才要我们来找。左使大人说了,江家这处密道里,可能藏着当年没清理干净的东西。仔细搜,找到有用的,立刻带回地宫。”

话音落,两道黑影从密道中钻出,进入石室。

那是两个穿着镜影司服饰的汉子,一人持刀,一人持鞭。他们举着火把,在石室中四处查看。当火光照到石桌时,持刀汉子眼睛一亮:“这里有东西!”

两人快步走到桌前,看到桌上那个打开的木盒。

“这是……江家的东西!”持鞭汉子低呼,“快,带回去给左使大人!”

持刀汉子伸手去拿木盒。

但他的手刚触碰到木盒,一道剑光便从黑暗中掠起。

剑光如孤影,无声无息。

持刀汉子只觉喉间一凉,便失去了知觉。持鞭汉子骇然后退,手中长鞭刚要挥出,剑光已至。

第二剑,刺穿心口。

两具尸体倒地,火把滚落,将地面照亮。

江辰从黑暗中走出,收起孤影剑。他走到两具尸体前,蹲下身仔细搜查。从持刀汉子怀中,他找到了一面铜牌——镜影司的令牌,背面刻着“丁字组·七”。

而从持鞭汉子怀中,他找到了一卷羊皮地图。

地图绘制的是明孝陵地宫的布局,上面详细标注了阵法节点、守卫分布、以及……祭坛的位置。

祭坛就在地宫主墓室中,朱元璋棺椁的正上方。那里已经聚集了二百九十七名童男童女,还差三人,阵法就要启动。

江辰握紧地图,眼中寒光闪烁。

他看了一眼密道深处,又看了一眼地图上标注的祭坛位置。

父亲,您守护了一生的正义,孩儿来继承了。

那些孩子,那些无辜的生命,我不会让他们成为邪魔的祭品。

孤影剑今日,要为天下出鞘。

身形一闪,江辰没入密道深处,朝着地宫祭坛的方向,疾驰而去。

南京城南·旧王府遗址

玉罗刹立在一处荒废的王府花园中,赤玉长笛横在唇边,笛声低回婉转。

这不是焚心曲,而是一首西域的古老歌谣,名叫《寻踪》。笛声能感应方圆三里内,与吹笛者真气同源的气息——也就是《镜影诀》的真气。

她在寻找“影先生”的踪迹。

按照秦渊的推测,“影先生”既然是遮天阵的主持者,必然隐藏在阵法核心附近。但明孝陵地宫只是阵眼,真正的核心控制处,应该另在他处。因为主持如此庞大的阵法,需要绝对安静、绝对安全的环境,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地宫虽隐蔽,但一旦被发现,便是瓮中捉鳖。

所以“影先生”一定在城中某处,通过某种方式远程操控阵法。

笛声如水波般扩散。

花园中的枯草、残花、断垣,在笛声中微微颤动。玉罗刹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每一丝真气的波动。

忽然,她睁开眼睛,看向花园东南角的一口枯井。

井中,传来微弱的《镜影诀》真气波动。

找到了!

玉罗刹收起长笛,身形如燕,掠向枯井。井口被一块青石板盖着,石板上刻着模糊的符文。她伸手一推,石板纹丝不动——显然被阵法封住了。

“雕虫小技。”玉罗刹冷笑,咬破指尖,一滴精血滴在石板上。

鲜血渗入符文,符文骤然亮起,发出幽黑的光芒。但下一刻,那些光芒如同遇到克星,迅速黯淡、消散。因为玉罗刹的血液中,蕴含着圣火宫至阳至刚的真气,正是阴邪阵法的克星。

石板“咔嚓”一声裂开。

玉罗刹纵身跃入井中。

井很深,足有十丈。落地时,脚下是松软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眼前是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发出幽绿的光芒,照亮了前路。石阶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那是一面破碎的镜子,镜中映照着一座宫殿,宫殿中坐着一个人影。

镜影司的标志。

玉罗刹走到门前,伸手按在门上。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中央,有一座高约三丈的祭坛。祭坛呈八角形,每个角上都点燃着一盏油灯,灯焰呈诡异的幽绿色。坛顶摆放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镜面足有丈许方圆,镜中倒映着明孝陵地宫的景象——可以看到秦渊正在神道中与三大护法激战,江辰正在密道中疾驰,而祭坛上,三百童男童女被黑色的锁链捆缚,蜷缩在地上,眼中满是恐惧。

镜子前,盘坐着一个黑袍人。

他背对门口,双手结着复杂的法印,正通过铜镜远程操控着遮天阵的运转。随着他法印的变化,镜中那些黑色锁链时紧时松,不断抽取着孩子们的精气。

“影先生。”玉罗刹的声音冷如寒冰。

黑袍人缓缓转身。

他脸上戴着一张纯黑的面具,面具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窝,眼窝中闪烁着幽绿的光芒。但玉罗刹一眼就认出,这个身形,这个气息,就是当年那个在圣火宫教导她三个月的“影先生”。

“罗刹,你来了。”黑袍人的声音沙哑低沉,仿佛砂纸摩擦,“为师等你很久了。”

“你不是我师父。”玉罗刹握紧长笛,“圣火宫主才是我师父。你,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邪魔。”

“邪魔?”黑袍人低笑,“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圣火宫那些迂腐的老顽固,守着所谓的‘正道’,结果呢?西域三十六国,如今还剩几个听圣火宫号令?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幽冥教才是未来,吾主才是真神。”

他站起身,走到祭坛边缘,俯视着玉罗刹:“罗刹,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我在你身上倾注了那么多心血,教你《镜影诀》,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我的传人,与我一同迎接吾主归来。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与为师为敌?”

玉罗刹冷笑:“作品?传人?你不过是想把我培养成你的傀儡,就像那些被你控制的镜影司走狗一样。”

她举起赤玉长笛,笛尖对准黑袍人:“今日,我就要斩断这段孽缘。为圣火宫清理门户,也为我自己……讨一个公道。”

话音落,笛声起。

焚心曲再响!

炽热的音波化作一道道火焰利刃,射向黑袍人。火焰所过之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祭坛上的油灯剧烈摇曳,幽绿色的灯焰竟被压制得黯淡无光。

黑袍人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右手,在身前虚画一个圆。

一面黑色的镜子虚影浮现,挡在火焰利刃之前。镜子如黑洞,将那些火焰利刃全部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罗刹,你的焚心曲虽然厉害,但别忘了——你体内的《镜影诀》真气,是我种下的。”黑袍人的声音带着讥讽,“只要我催动法诀,那些真气就会反噬,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玉罗刹忽然闷哼一声,只觉得体内那股阴寒的真气骤然暴动,如同千万根冰针在经脉中乱窜。她脸色煞白,嘴角渗出血丝,焚心曲的笛声戛然而止。

“看到了吗?”黑袍人缓步走下祭坛,“你永远摆脱不了我的控制。因为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他走到玉罗刹身前,伸手去摸她的脸:“乖徒儿,回到为师身边。等吾主归来,你就是幽冥教的圣女,地位仅次于我。到那时,整个天下都是我们的,何必为了那些蝼蚁……”

话未说完,玉罗刹忽然抬头,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赤玉长笛上。笛身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赤红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圣火宫最本源的“圣火之心”——那是每一代圣火宫圣女,以生命为代价才能激发的终极力量。

“影先生,你错了。”玉罗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的一切,是圣火宫给的,是师尊给的,是我自己挣来的。你给我的,只有痛苦和枷锁。今日,我就用这圣火之心,烧尽你种下的一切!”

她将长笛横在唇边,再次吹响。

这一次的笛声,不再是焚心曲,而是一首西域最古老的祭歌——《涅盘》。

笛声中,她体内的圣火之心彻底燃烧,赤红的光芒从她每一个毛孔中迸发出来,将她整个人包裹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中,那些阴寒的《镜影诀》真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蒸发。

“你疯了!”黑袍人骇然后退,“燃烧圣火之心,你会死的!”

“死又如何?”玉罗刹在火焰中微笑,那张妖艳的脸此刻圣洁如神女,“只要能斩断这段孽缘,只要能守护我想守护的人,死,不可怕。”

她踏前一步,火焰随之蔓延,将整个地下空间照得一片通红。祭坛上的铜镜在火焰灼烧下,镜面开始出现裂痕,镜中景象剧烈波动。

黑袍人面具下的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他没想到,这个他培养了多年的“作品”,竟然有如此决绝的意志,宁愿同归于尽,也不愿屈服。

“既然如此……”黑袍人眼中闪过狠厉,“那你就去死吧!”

他双手法印急变,祭坛上的铜镜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黑光与赤红火焰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墙壁上的夜明珠纷纷炸裂,碎石如雨落下。

玉罗刹闷哼一声,嘴角鲜血不断涌出。燃烧圣火之心虽然能暂时压制《镜影诀》的反噬,但对她的消耗也是巨大的。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但她没有停。

笛声更加高亢,火焰更加炽烈。

一步,两步,三步……

她走到祭坛前,火焰已将铜镜完全包裹。镜面在火焰中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裂痕越来越多,镜中的景象开始扭曲、破碎。

黑袍人厉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黑烟,扑向玉罗刹。黑烟中伸出无数只鬼爪,抓向她的咽喉、心口、丹田。

但就在鬼爪即将触体的刹那,玉罗刹怀中的圣火令忽然自动飞出。

令牌悬浮在她头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赤红光芒。光芒中,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个身穿赤红宫装、头戴火焰王冠的女子,面容模糊,却散发着神圣而威严的气息。

圣火宫开山祖师,赤焰仙子的残魂!

“孽障!”虚幻的女子开口,声音如九天雷霆,“敢伤我圣火宫传人,死!”

她抬手一指,一道纯白色的火焰射出,瞬间洞穿了黑袍人的胸膛。

黑袍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烟溃散,露出真身——那是一个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老者,胸口有一个碗口大的焦黑窟窿,窟窿边缘还在燃烧着白色的火焰。

“赤焰……仙子……”黑袍人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竟然还在……”

话音未落,白色火焰已将他整个人吞噬。三息之后,灰飞烟灭。

虚幻的女子身影也随之黯淡,最终化作点点火光,没入圣火令中。令牌“铛”的一声落在地上,光芒尽失。

玉罗刹踉跄倒地,身上的火焰渐渐熄灭。她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眼中却充满了释然。

结束了。

这段纠缠了她多年的孽缘,终于结束了。

她挣扎着爬起,走到祭坛前。铜镜已经彻底破碎,镜中的景象也消失了。但通过残存的阵法联系,她还能隐约感应到明孝陵那边的情况。

秦渊……还在苦战。

江辰……正在接近祭坛。

而那些孩子……时间不多了。

玉罗刹擦去嘴角血迹,从怀中取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那是圣火宫秘传的“燃命丹”,服下后能在短时间内激发全部潜能,但代价是折寿十年。

她没有犹豫,吞下丹药。

下一刻,原本微弱的气息骤然暴涨,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她捡起圣火令和赤玉长笛,纵身跃出枯井。

身形如电,朝着明孝陵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空中,一道赤红色的流星划破黑暗,如同燃烧的火焰,又似决绝的誓言。

而在明孝陵神道中,秦渊的剑,还停在半空。

柳无颜手中的铜镜,镜面中的玉罗刹身影已经消失——就在“影先生”被赤焰仙子残魂击杀的瞬间,镜术便失效了。但柳无颜不知道,她以为玉罗刹已经死了,笑得更加猖狂。

“看到了吗秦渊?你的红颜知己已经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你了!”

秦渊握剑的手,指节发白。

他能感觉到,怀中的圣火令刚才剧烈震颤了一下,然后便彻底沉寂了。那不是寻常的沉寂,而是……失去了主人的联系。

玉罗刹……真的出事了吗?

不。

他不信。

那个如火般炽烈、如冰般冷傲的女子,不会这么容易死。

她答应过,要亲手斩断这段孽缘。

她一定还活着。

一定。

秦渊缓缓抬起头,眼中青金色的光芒重新燃起,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纯粹。

“柳无颜,”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犯了一个错误。”

“哦?什么错误?”柳无颜媚笑。

“你不该用她在威胁我。”秦渊一字一顿,“因为这样,我会让你死得……很痛苦。”

话音落,剑光起。

这一剑,不再是沧海剑法,也不再是覆云剑法,而是融合了秦渊这三年所有的领悟、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守护意志的一剑。

剑光如晨曦破晓,如明月当空,如沧海潮生,如云开见月。

剑光中,有简心的温柔,有玉罗刹的炽烈,有江辰的孤傲,有苏墨的智计,有这天下所有值得守护之人的期盼。

这一剑,名为——

“人间·正道。”

剑光过处,柳无颜手中的铜镜彻底粉碎。她脸上的媚笑凝固,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剑光已经锁定了她的魂魄,无处可逃。

“不——!”

凄厉的惨叫中,剑光穿透了她的身体。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

但她整个人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从脚开始,一寸一寸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至死,她都保持着那个惊恐的表情。

韦一笑和铜森骇然变色。

他们能感觉到,秦渊这一剑中蕴含的“道”,已经超越了武学的范畴,触及到了天地法则的层面。这不是凡人能抵挡的剑。

逃!

两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但已经晚了。

秦渊的剑,已经锁定了他们。

第二剑,斩向韦一笑。

韦一笑疯狂催动血蝠功,化作无数血色蝙蝠,想要四散逃窜。但剑光如网,将所有蝙蝠笼罩其中。剑网收缩,蝙蝠惨叫,最终全部化作血雾消散。

第三剑,斩向铜森。

铜森怒吼,将铁尸功催至极限,浑身肌肤化作青铜色,硬抗这一剑。但剑光如流水,无孔不入,从他肌肤的每一个毛孔渗入体内。三息之后,他整个人从内部爆开,化作一滩青铜色的脓水。

三大护法,全灭。

秦渊收剑,看也不看满地狼藉,踏步向前。

神道尽头,碑亭已在眼前。

亭中,三百童男童女被黑色的锁链捆缚,蜷缩在地上。他们眼中满是恐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被阵法封住了。

秦渊走到亭前,一剑斩断锁链。

孩子们获救,却依旧不敢动,只是惊恐地看着他。

秦渊蹲下身,声音尽量温和:“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跟着我,我带你们离开这里。”

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孩颤声问:“你……你是谁?”

秦渊想了想,轻声道:“我叫秦渊。是一个……想守护这人间的人。”

他起身,望向碑亭后的明楼。

明楼之后,就是宝顶。

宝顶之下,就是地宫。

青龙玉璧,就在那里。

九幽遮天阵的阵眼,也在那里。

还有江辰,应该已经进入地宫了。

而玉罗刹……

秦渊握紧怀中的圣火令,感受着其中那丝微弱却顽强的联系。

她还活着。

他相信。

“走吧。”秦渊转身,带着三百孩子,朝着明楼方向走去。

夜还深,路还长。

但黎明,总会到来。

而在明孝陵地宫深处,江辰刚刚潜入主墓室。

他隐身在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后,望向墓室中央。

那里,有一座高达五丈的祭坛。祭坛呈圆形,坛顶悬浮着一块青玉璧,玉璧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青龙图腾,正散发着柔和的青光。但青光之外,却被一层浓郁的黑色死气笼罩,那些死气正不断侵蚀着玉璧,试图将其彻底污染。

祭坛下方,二百九十七名童男童女被黑色的锁链捆缚,围成一圈。他们面色苍白,眼中满是绝望,精气正被锁链一点点抽离,顺着祭坛的纹路,汇入上方的青龙玉璧中。

而祭坛四周,站着四名黑袍人。

这四人气息深沉,远比外面的四大护法更加强大。他们手中各持一面黑色令旗,令旗上绣着蛇缠破镜的图案,正不断挥舞,操控着阵法的运转。

镜影司的四大长老。

也是“影先生”真正的心腹。

江辰握紧孤影剑,计算着距离、角度、时机。

要救这些孩子,必须先打断阵法的运转。而要打断阵法,必须同时斩杀四名长老,或者……摧毁青龙玉璧。

但玉璧是圣物,不能毁。

那就只能杀人了。

江辰深吸一口气,将全部心神沉入剑中。

孤影剑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剑身上那四十三道刻痕,此刻竟同时亮起,每一道刻痕都代表着一个死在他剑下的仇人,也代表着他这二十年来的痛苦与执着。

但这一刻,那些刻痕不再冰冷。

因为它们见证的,不仅是复仇,更是守护。

守护无辜,守护正义,守护父亲用生命扞卫的信念。

江辰眼中,第一次没有了杀意,只有平静如水的坚定。

他动了。

身形如鬼魅,从金柱后闪出,一剑刺向离他最近的那名长老。

剑光如孤影,无声无息。

那名长老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喉间便多了一个血洞。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江辰,手中的令旗“哐当”落地。

其他三名长老骇然变色,同时出手!

三道黑色的真气如毒蛇般噬向江辰。真气中蕴含着浓郁的幽冥死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江辰不闪不避,只是将孤影剑在身前划出一道圆弧。

“孤影剑法·终式·万念归一。”

剑光如圆,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三道黑色真气撞在剑圆上,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而剑圆之中,江辰的身影忽然一分为四,四道剑光同时刺向三名长老!

这不是分身,而是快到极致的残影!

三名长老只觉眼前一花,喉间同时一凉。

三具尸体倒地。

四名长老,全灭。

阵法失去了操控者,运转骤然停滞。祭坛上的黑色死气开始紊乱,那些捆缚孩子们的锁链也松开了。

江辰收剑,快步走到祭坛前。他抬头望向悬浮的青龙玉璧,玉璧上的青光正在与黑色死气激烈对抗。他能感觉到,玉璧中蕴含着一股神圣而浩大的力量,那力量正在苦苦支撑,抵御着死气的侵蚀。

必须净化死气,否则玉璧迟早会被污染。

但如何净化?

江辰皱眉思索。他不懂阵法,也不懂净化之术。父亲留下的帛书中,也没有相关记载。

就在他束手无策时,怀中的那枚锦衣卫指挥使令牌忽然微微发烫。

令牌背面那个“寒”字,竟开始发光。光芒中,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浮现——正是江辰的父亲,江寒。

“父亲!”江辰失声喊道。

江寒的虚影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辰儿,你长大了。”

“父亲,您……”

“这只是我留在令牌中的一道残念,只能维持片刻。”江寒的虚影看向祭坛上的青龙玉璧,“这是大明镇国之宝,蕴含着洪武皇帝的龙气与华夏山河的气运。幽冥教想污染它,以此逆转国运,释放幽冥。但龙气至刚至正,不是那么容易污染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要净化死气,需要以‘忠义之血’为引,激发玉璧中的龙气。辰儿,你是江家子孙,你体内流淌的,是忠义之血。用你的血,滴在玉璧上。”

江辰毫不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弹向玉璧。

鲜血落在玉璧上的刹那,玉璧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光!青光如龙,冲天而起,将笼罩在玉璧外的黑色死气瞬间冲散。更神奇的是,青光中还隐约传来龙吟声,威严、浩大、神圣。

龙气苏醒了!

祭坛剧烈震动,那些黑色的阵纹在龙气的冲击下寸寸断裂。捆缚孩子们的锁链彻底崩碎,孩子们获救了。

但与此同时,地宫深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谁敢坏我大事?!”

一道黑袍身影从地宫深处冲出,速度快到极致,眨眼间便到了祭坛前。此人脸上戴着一张金色的面具,面具上刻着复杂的符文,手中握着一面漆黑的铜镜,镜面正对着江辰。

镜影司司主,“影先生”的本体!

原来枯井中的那个,只是他的分身。他的真身,一直藏在地宫深处,亲自操控着阵法的核心。

“江家的小杂种……”金色面具下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当年让你逃了,今日你竟敢送上门来!好,很好!我就用你的血,来祭我的镜!”

他举起铜镜,镜面中涌出无数黑色丝线,缠向江辰。

江辰举剑欲斩,但那些丝线诡异无比,竟能穿透剑光,直接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丝线入体,一股阴寒霸道的真气瞬间侵入经脉,冻结了他的真气运转。

“这是……镜影夺魄丝!”江寒的虚影惊呼,“辰儿小心,这丝线能夺人魂魄,控人身躯!”

但已经晚了。

江辰只觉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渐渐不受控制。他想挥剑,手却抬不起来。想后退,脚却迈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黑色丝线越来越多,将自己彻底缠绕。

金色面具人冷笑:“江寒,看到你儿子的下场了吗?当年你阻我大计,今日你儿子也要死在我手中。这就是命,你们江家的命!”

他催动铜镜,镜面中浮现出江辰的身影。那身影开始扭曲、变形,仿佛要被吸入镜中。

一旦魂魄被吸入镜中,江辰就会成为镜影司的傀儡,永世不得超生。

危急关头,一道青金色的剑光从天而降!

剑光如流星,精准地斩在那些黑色丝线上。丝线应声而断,江辰只觉身体一轻,重新恢复了控制。

他抬头,只见秦渊立在地宫入口处,手中青钢剑还保持着下劈的姿势。剑身上青金色光芒流转,眉心处的镜心印记正散发着纯净的白光。

“秦兄!”江辰惊喜。

秦渊点头,目光落在金色面具人身上:“镜影司司主,幽冥教左使,影先生……终于见面了。”

金色面具人转身,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渊:“秦渊……你果然来了。正好,省得我再去寻你。今日,你们两人,都要死在这里!”

他双手结印,地宫四周的墙壁上,忽然亮起无数道黑色的符文。符文如活物般蠕动,汇聚成一条条黑色的锁链,从四面八方缠向秦渊和江辰。

与此同时,祭坛上的青龙玉璧忽然剧烈震颤,玉璧中的龙气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显然,镜影在玉璧中做了手脚,一旦有人试图净化死气,就会触发禁制,让龙气暴走反噬。

地宫开始崩塌。

巨石如雨落下,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那些刚刚获救的孩子们惊恐尖叫,四处奔逃,却无处可逃。

绝境。

真正的绝境。

秦渊与江辰背靠背站立,望着四周不断逼近的黑色锁链,望着头顶不断落下的巨石,望着远处那些惊恐无助的孩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江兄,怕吗?”秦渊问。

江辰摇头:“父亲教过我,江家儿郎,可以死,但不能退。”

“好。”秦渊握紧剑,“那今日,我们就战到底。为这些孩子,为南京城数十万百姓,也为……我们心中那份从未熄灭的火焰。”

他举起剑,青金色光芒冲天而起。

江辰也举起剑,灰暗的剑身上,四十三道刻痕同时亮起,如同四十三颗星辰。

两道剑光,一道如沧海浩瀚,一道如孤影决绝,在地宫崩塌的轰鸣中,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希望。

而在明孝陵外,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正疾驰而来。

玉罗刹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座即将崩塌的地宫。

她知道,那里有她想要守护的人。

有她……倾心之人。

哪怕前方是地狱,她也无悔。

因为有些情感,一旦种下,便是生死相随。

夜色最深时,黎明将至。

而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下章预告】

地宫崩塌,青龙玉璧龙气暴走,秦渊、江辰、玉罗刹三人身陷绝境!镜影司司主“影先生”露出真容——竟是与秦渊有着血脉联系的至亲之人!而青龙玉璧中封存的,不只是大明龙气,更有一个关乎秦渊身世的惊天秘密。第三百六十四章《生死相托》,看秦渊如何面对血脉与道义的两难抉择,看玉罗刹燃烧生命的最后一舞能否扭转乾坤,看江辰在父亲残念指引下找到的破局之策!生死关头,三人将彼此的后背托付给对方,但真正的考验,才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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