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黑水绿洲,西行不过百里,眼前的景象便与荒原截然不同。
大地不再是单调的土黄,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巨力反复揉捏又撕扯过的破碎状态。
巨大的地裂纵横交错,深不见底,从中喷涌出灼热的气流和淡淡的硫磺味。
地面上的岩石呈现扭曲的纹路,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断裂后又勉强粘合在一起的古怪岩层。
天空也变得更加晦暗,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稀薄的灵气在这里变得狂暴而驳杂,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空间乱流,稍有不慎就会被割伤神识。
这里,便是万兽荒原与真正绝地“破碎峡谷”之间的过渡地带——破碎边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安感,仿佛这片天地本身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林闲和墨灵放缓了速度,谨慎前行。
墨灵取出了在黑水绿洲高价收购来的、据说最新勘测的破碎峡谷区域地图,但地图上大片区域都标注着“未知”或“高危”,显然这里的变幻远超勘测者的能力。
“这里的空间结构极其脆弱。”
墨灵观察着四周扭曲的岩层和那些深不见底的地裂,眉头紧锁。
“难怪传言空间乱流加剧,仅仅是边缘地带,就已经能感觉到明显的空间涟漪了。”
林闲点了点头,他悄然开启了【道衍视界】,虽然消耗不小,但在此地却能提供至关重要的预警。
在道衍视界下,眼前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空气中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水波般不断荡漾的“空间褶皱”和“能量断层”。
那些看似平静的地面或岩壁,其内部结构可能已经支离破碎,仅靠微妙的平衡维持着。
而一些地裂深处,则涌动着更加狂暴、充满湮灭气息的空间乱流,如同隐伏的凶兽。
“跟紧我,注意我走过的路径。”林闲沉声道。
他能通过道衍视界,勉强分辨出哪些区域相对“坚实”,哪些是致命的陷阱。
两人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布满了嶙峋怪石的区域。
然而,林闲却猛地停下了脚步,示意墨灵噤声。
【道衍视界】中,前方那片区域的空间褶皱异常密集且紊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不稳定的“空间迷宫”。
更让他在意的是,他在几块岩石的阴影处,“看”到了几缕极其淡薄、却带着血腥气和微弱灵力波动的……新鲜痕迹!
有人不久前经过这里,而且很可能遭遇了战斗或意外!
“有情况。”林闲低声道,身形悄然掩入一块巨岩之后。
墨灵也立刻跟上,收敛气息。
两人仔细探查。
痕迹很新,不超过一天。
有凌乱的脚印,有法术轰击留下的焦痕,还有几滴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从脚印和残留的灵力波动判断,至少有三到四人,修为不低,至少是筑基后期。
“不是秃鹫匪帮的风格。”
墨灵仔细观察后判断:“他们的灵力残留虽然驳杂,但缺乏那种血煞和幽冥的混合感。倒像是……某些宗门的修士,行事匆忙,似乎在被什么追赶,或者急于去往某处。”
林闲蹲下身,指尖沾了一点干涸的血迹,【源初熔炉】微微感应了一下。
【分析残留血液能量……蕴含微弱风属性灵力及‘裂空草’毒素。】
裂空草?
那是一种只生长在空间不稳定区域的罕见毒草,其毒素能扰乱灵力,加剧空间撕裂伤。
“他们可能遭遇了空间陷阱,或者被栖息在此地的、以裂空草为食的妖兽袭击了。”
林闲站起身,看向空间迷宫深处:“血迹和痕迹指向那边。”
是绕开,还是跟进去看看?
绕开意味着要重新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耗时耗力。
跟进去,则可能直面未知的危险,但也可能发现关于破碎峡谷异变或前人探索的线索。
“我们时间不多,既然来了,总要探一探。”林闲做出了决定。
他有道衍视界和源初熔炉傍身,对于空间乱流和毒素的抗性远超常人。
墨灵没有反对,只是握紧了手中一柄新购置的、铭刻着破邪符文的短剑。
两人循着痕迹,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那片空间迷宫。
一踏入其中,周围的景象立刻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岩石的方位似乎在不断轻微变动,远近的景物扭曲失真,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空间撕裂声。
若非有道衍视界指引,恐怕瞬间就会迷失方向。
走了不到百丈,前方出现了一具尸体。
那是一名中年修士,身穿制式的青色劲装,胸口有一个被利爪贯穿的血洞,伤口边缘呈现出不正常的空间扭曲状,血肉模糊,显然是被蕴含空间之力的攻击所杀。
他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绝望的表情。
“是‘疾风门’的人。”墨灵辨认出了那服饰。
“一个以速度和风属性功法着称的中型宗门,活跃在荒原以西。他们的人怎么会死在这里?而且看伤口……”
林闲目光凝重,在道衍视界下,那伤口处残留的空间之力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秩序感?
不像是天然空间乱流造成的撕裂,更像是由某种特定的、蕴含空间法则的攻击造成的。
他蹲下身,尝试用源初熔炉吸收伤口处残留的那一丝异常空间能量。
【吸收未知空间法则残留(微弱),解析中……法则性质:有序撕裂,带有微弱‘锚定’特性。非自然形成。】
【获得源初点+5。】
果然!
是人为的,或者至少是某种有意识的生物造成的!
疾风门的人,是被拥有空间能力的“东西”猎杀的!
“小心!”
墨灵突然低呼一声,指向尸体旁边的一块岩石阴影。
林闲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散落着几片破碎的、闪烁着微光的晶体碎片。
“空间结晶的碎片?”
林闲眼神一凝。
空间结晶是破碎峡谷的特产,蕴含精纯的空间能量,是炼制空间法器、布置传送阵的珍贵材料。
这几片碎片显然是刚从较大的结晶上剥落下来的,边缘还很锋利。
疾风门的人是在采集空间结晶时遇袭的?
他刚想上前查看那些碎片,【道衍视界】突然传来剧烈预警!
嗡——!
前方不远处,一片看似平静的空气猛地剧烈扭曲,如同水波被投入巨石,一道狭长、漆黑、边缘闪烁着银光的空间裂缝毫无征兆地撕裂开来!
裂缝中传出恐怖的吸力,将周围的碎石、尘土,乃至光线都疯狂吞噬!
更可怕的是,那裂缝中,似乎有一道模糊的、如同阴影凝聚而成的触手,正缓缓探出,触手尖端,闪烁着与那尸体伤口处同源的、有序撕裂的空间银芒!
它察觉到了活物的气息!
“退!”
林闲低喝一声,一把拉住墨灵,【缩地成寸】瞬间发动,向后暴退!
几乎在他们离开原地的同时,那道阴影触手如同毒蛇般刺出,精准地贯穿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的孔洞!
嗤啦!
空间裂缝猛地扩大,更多的阴影触手从中涌出,带着冰冷而贪婪的意志,朝着林闲和墨灵缠绕而来!
它们似乎能感知到空间波动,对【缩地成寸】产生的涟漪异常敏感!
“这东西……在狩猎空间波动!”林闲瞬间明悟。
在这片破碎之地,使用遁术反而会引来这东西的优先攻击!
他立刻停止使用缩地成寸,纯粹依靠身法在嶙峋的怪石间闪转腾挪。
墨灵也施展出身法,配合着林闲,险之又险地避开一道道无声刺来的阴影触手。
然而,那空间裂缝如同有生命般,紧紧追随着他们,不断喷吐出更多的触手,封锁他们的闪避空间。
周围的岩石被触手划过,如同豆腐般被切开,断面光滑如镜。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闲眼中厉色一闪,一边躲避,一边猛地将【源初熔炉】的吸力,对准了一道刺到近前的阴影触手!
“熔!”
恐怖的吸力爆发,那道触手尖端闪烁的空间银芒和构成其形体的阴影能量,顿时如同遇到了克星,被强行撕扯、吞噬!
【吸收未知阴影空间能量,获得源初点+10。获得法则碎片:‘低级空间撕裂(有序)’*1。】
那触手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猛地缩了回去,仿佛遇到了天敌。
有效!
林闲精神一振!
这鬼东西虽然诡异,但其能量本质依旧可以被源初熔炉克制!
他不再一味躲避,而是开始主动出击,利用道衍视界预判触手的攻击轨迹,以【源初熔炉】配合自身身法,不断吞噬、削弱那些阴影触手。
墨灵见状,也立刻配合,短剑上破邪符文亮起,斩出一道道清冽的剑光,虽然无法彻底斩断触手,却能干扰其行动,为林闲创造机会。
一时间,这片混乱的空间迷宫中,人影与阴影触手交织,能量不断被吞噬湮灭。
终于,在吞噬了七八道触手的能量后,那空间裂缝仿佛受到了重创,剧烈震颤起来,喷吐触手的频率大减。
林闲看准机会,猛地将体内刚刚炼化得来的部分源初之气,混合着对那“低级空间撕裂”法则的初步理解,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灰蒙蒙中带着一丝银芒的指风,狠狠点向那空间裂缝的核心!
“碎!”
指风没入裂缝,其中蕴含的源初分解之力与那有序撕裂的法则碎片产生剧烈冲突!
嗡——!!!
空间裂缝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猛地向内坍缩,最终化作一点微光,彻底消失,只留下周围一片更加狼藉的破碎岩石。
危机暂时解除。
林闲和墨灵都微微喘息,刚才的战斗虽然短暂,却凶险万分,对心神消耗极大。
“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墨灵心有余悸。
“不知道,但肯定和破碎峡谷的异变脱不了干系。”林闲脸色凝重。
“它能感知并猎杀空间波动,拥有有序的空间撕裂能力……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空间乱流。更像是……某种被‘制造’出来,或者发生了异变的守卫。”
他看向疾风门修士的尸体,又看了看那空间裂缝消失的地方。
看来,破碎峡谷的深处,隐藏的秘密,比他们预想的还要惊人。
而通往寂灭海的路,必然要穿过这片被未知阴影笼罩的险地。
就在两人调息恢复,准备继续前行时,林闲体内的守藏印记,以及眉心的幽冥追魂印,同时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方向一致的悸动!
悸动指向的,正是破碎峡谷的更深处!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同时吸引(或排斥)着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