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推开公寓门，暖黄的灯光瞬间漫出来，四室一厅的格局收拾得干净利落，茶几上还摆着崭新的洗漱用品。
“左右两边各四间房，你们自己分。缺什么记下来，明天我让人送过来。”他话音刚落，目光突然转向冯宝宝，语气比刚才软了几分：“宝宝，你跟我来一下。”
冯宝宝闻声回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张起灵的手瞬间收紧，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脚步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显然是想跟上。
“闷娃儿没得事，我去一哈”冯宝宝轻轻挣开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快速点了点，像是在安抚，“你在这儿等到我。”
张起灵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冯宝宝澄澈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没有丝毫不安。
沉默几秒，他缓缓松开手，指尖在她手腕上轻轻蹭了一下，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徐三没在意这短暂的僵持，转身往外头走去。张楚岚快步跟上，路过张起灵身边时，犹豫了会儿还是放慢脚步，低声说了句：“那个……放心吧，三哥就是有点事要问问”说完，就小跑的追上前面两人的脚步。
看着冯宝宝和徐三、张楚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拐角，张起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小哥，别这么紧张。”吴邪赶紧上前打圆场，拍了拍他的胳膊，“这地方虽说看着严肃，可好歹也算宝姐儿的‘家’。徐三徐四那俩，说是监护人，其实跟亲人没两样，疼宝姐儿还来不及，哪能为难她？”
胖子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我瞅着徐三那人，看着冷，对宝姐儿倒是真上心。估计是想问点咱那世界的事，或者……问问咱跟宝姐儿以前都经历了啥。毕竟跨世界这种事，换谁不得多琢磨琢磨？”
他说着往屋里挪了挪，“咱先进屋等着，总在这儿站着也不是事儿。说不定咱刚泡上茶，宝姐儿就回来了。”
黑瞎子也推了推张起灵的后背，笑得不怀好意：“哑巴，别这么紧绷嘛，都见到‘娘家人’了，总不能跟防贼似的。”
这话一出，吴邪和胖子都愣了一下，胖子随即先反应过来，忍不住低笑出声。
“嘿，瞎子这话在理！”胖子拍着大腿，“徐三徐四虽说看着凶，可对宝姐儿那是掏心窝子的好，可不就是‘娘家人’嘛！小哥你这算是……见亲眷了？”
吴邪也忍不住摇头失笑，偷偷打量张起灵的反应。只见他耳根似乎微微泛红，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却没像往常那样无视调侃，只是周身那股低气压散了些，眉头也舒展了少许。
“行了行了，别拿小哥开涮了。”吴邪打圆场，往屋里走，“先进屋看看，总不能真在门口站成望妻石。”
胖子嘿嘿笑着跟进去，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嚯，这公寓看着还行啊，比咱在斗里睡的帐篷强百倍。”他走到客厅中央，拍了拍柔软的沙发，“胖爷先占个好位置，等会儿宝姐儿回来，咱正好围这儿唠嗑。”
黑瞎子也慢悠悠地踱进来，手指在茶几上的洗漱用品盒上敲了敲：“看来是早有准备，连这些都备齐了。”他拿起一套浅蓝色的牙刷，对着张起灵晃了晃，“哑巴，你跟宝儿用情侣款？这颜色挺配你们。”
张起灵没理他，径直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的窗帘一角，目光投向刚才冯宝宝消失的拐角。窗外是深夜的街道，路灯昏黄，偶尔有车辆驶过，留下两道转瞬即逝的光轨。
吴邪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徐三把宝姐儿叫过去也是担心，要是真想问什么，估计也是关于宝姐儿在咱们那个世界的事，宝姐儿虽说记不清细节，但机灵着呢。”
张起灵指尖在窗帘边缘顿了顿，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那声气音很轻，却让吴邪心里莫名一松。
吴邪知道，这声“嗯”对张起灵来说，已是难得的回应。他没再多说，转身去给胖子搭把手——那家伙正对着个新式烧水壶研究半天，嘴里嘟囔着“这玩意儿咋比洛阳铲还复杂”。
黑瞎子靠在沙发上，晃着二郎腿看他们忙活，忽然朝窗边喊：“哑巴，过来选房间啊，再磨蹭好位置都被胖爷占了。”
张起灵这才转身看向房间分布。左右两边各四间，格局对称，采光都不错。胖子已经冲进最里头那间带阳台的，探出头喊：“天真，这间归我！能晒被子，还能支个小桌子喝酒！”
“你倒会挑。”吴邪笑着摇头，指了指隔壁，“那我住这间。”
黑瞎子挑了间离客厅最近的，方便随时凑热闹。
张起灵的目光扫过剩下那间靠里的卧室，门虚掩着，能看到里面铺着浅灰色床单，没什么多余装饰，安静得有些冷清。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这间房。
转头看向热闹的三人：胖子正举着抱枕跟吴邪比划，黑瞎子靠在沙发上晃着手机，笑声混着说话声飘过来。
片刻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过来，有事说。”
话音落，他率先转身往客厅中央的沙发走去，步伐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正拿着个抱枕往身上比量的胖子愣了一下，挠挠头：“咋了小哥？这刚安顿下来，有啥急事啊？”嘴上嘀咕着，身体却诚实地跟着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张起灵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吴邪和黑瞎子对视一眼，也看出张起灵神情里的严肃，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跟着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客厅里暖黄的灯光落在三人脸上，刚才的轻松气氛淡了不少。
张起灵坐在沙发上，帽檐压得依旧很低，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措辞——对向来寡言的他来说，主动牵头说事，已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张起灵的目光从三人脸上缓缓扫过，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那动作极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们自从到了这个世界，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听不出多少情绪，却不像询问，反倒像在陈述一个早已了然的事实，每个字都像沉在水里的石头，稳稳地砸在人心上。
他之前跟徐三的谈话中隐约确定了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只是今天看吴邪他们的反应好像还没发现
胖子正啃着从兜里摸出的半块饼干，闻言动作一顿，饼干渣掉了满衣襟。他眨巴眨巴眼，挠了挠后脑勺：“问题？啥问题？小哥你发现啥了？”
“时间”张起灵淡淡说出这两个字
胖子愣了会儿，往前凑了凑，眼睛瞪得溜圆：“难不成小哥你是知道回去的通道已经出现了？可咱到这才三天啊，离‘终极’那小光团给咱的期限还有四天呢！”
张起灵看着胖子那副抓不住重点的模样，帽檐下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终究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客厅里静了两秒，一直没吭声的吴邪忽然往前倾了倾身子，指尖在膝盖上轻轻一磕：“流速？”
这两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胖子和黑瞎子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胖子嘴里的饼干彻底忘了嚼，含糊道：“流速？啥流速？水的流速？还是……”他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说……时间流速？！”
黑瞎子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指尖在沙发扶手上敲得更快了：“有点意思。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张起灵终于点头，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徐三说，宝宝在这里‘失踪’了两年。而我们却明白她在我们的世界待了二十多年”
“两年……二十多年……”吴邪喃喃重复着这两个数字，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眼神沉得像浸了水的墨。
明明在他们那个世界共同经历了二十多年的风雨，可在徐三口中，她不过是“失踪”了两年。两年与二十多年，这组数字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对时间的固有认知。
“如果两边流速真的差这么多……”吴邪的声音有些发沉，“那我们以为的‘三天’，在这边可能只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就像沙漏被颠倒，他们习以为常的时间刻度，在这里早已失效。
黑瞎子难得没插话，指尖在沙发扶手上停了，墨镜后的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带着一种探究的凝重。
他在算，算那所谓的“七天期限”到底意味着什么。终极给出的时限，是按哪个世界的钟摆来走？这问题像道无解的算术题，每一个变量都藏着致命的陷阱。
“我的娘哎！”胖子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饼干渣簌簌往下掉，“这么说，咱以为的‘还剩四天’，搞不好在这边得按月算？！”
胖子抓着自己的头发，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慌，“那终极给的期限到底是啥意思？是逗咱玩呢？还是说……它早知道时间流速不一样，那七天根本不是咱理解的七天？”
吴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慌，至少现在不能。他看向胖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胖子，先别自己吓自己。‘终极’给的期限，肯定有它的道理。它既然能打开通道让我们过来，就不可能没考虑过时间流速的问题。”
“那它到底按哪边算啊？”胖子急得直转圈，“要是按咱那边的时间，四天！就剩四天了！咱连通道的影子都没见着？要是按这边算……七十天？那咱得这这边待七十天才行？……”
他越说越乱，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抓着头发叹气：“这叫什么事啊！本来以为找到宝姐儿就万事大吉了，结果又冒出来个时间流速的破事……”
黑瞎子忽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他摘下墨镜，露出那双带着些许戏谑却异常清明的眼睛，指尖在茶几上敲了敲：“慌什么？不管按哪边算，日子不都得过？”
吴邪抬手按了按眉心，试图把混乱的思绪理清楚：“终极给的期限，按理说该按我们出发的世界算——毕竟那是它设定的规则。可问题是，我们现在身处这个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所谓的‘四天’，到底是我们体感的四天，还是这边实际流逝的四天？”
这个问题像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客厅里的暖光似乎都冷了几分，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不紧不慢地敲着，却格外刺耳
张起灵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按照我所知道的，宝宝在我们世界待的二十多年，对应这里的两年，流速大概是10:1。”他顿了顿，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如果‘终极’的七天按我们世界算，在这里就得等七十天；要是按这里算……”
“要是按这里算，咱在这边待七天，回去就过了七十个七天，整整四百九十天！”胖子猛地接话，声音都变了调，“那还回去个屁啊！黄花菜都凉透了！”
黑瞎子忽然笑出声，重新戴上墨镜，晃了晃脑袋：“笨。当然是按终极那边的算。”
他指尖在茶几上敲出轻快的节奏，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那‘小光团’既然能搞出跨世界的通道，能不知道两边时间流速不一样？它给的‘七天’，指的肯定是我们原来世界的七天。也就是说，我们在这儿待满七十天，那边才刚过七天，正好赶上回去的点。”
这话像一道光，瞬间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头顶的迷雾。
胖子愣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嘿！还真是这个理！我咋没想到呢！”他脸上的焦躁一扫而空，眼睛亮得像两盏灯“那这么说……终极是知道两边流速不一样？它定下按咱那边算七天，其实是给咱留了余地？在这边能待七十天，足够咱把事儿理顺了再走？”
他越想越觉得这道理通，眼睛亮了起来，往张起灵身边凑了凑：“那它这是……心软了？知道咱小哥跟宝姐儿好不容易在这儿团聚，特意放宽了期限，让咱能在这儿多待阵子？难不成这老东西还懂‘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
这话一出，吴邪忍不住笑了，却也松了口气。胖子的话糙，理却不糙。
如果终极真按他们世界的时间算，那七十天的缓冲，确实足够他们做很多事。
另一侧的黑瞎子在一旁笑着点头：“胖爷这话我倒是信。毕竟，能把时间流速都算进去的主儿，心思肯定细得很。说不定还真藏着点‘成人之美’的意思。”
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张起灵。
张起灵始终没说话，只是帽檐下的目光柔和了些。不管终极的用意是什么，至少这个结论让悬着的心踏实了不少。
七十天。
这个数字在心里落定，像块石头沉进了稳当的河床。
客厅里的暖光仿佛也重新有了温度，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不再刺耳，反倒成了安稳的背景音。
胖子彻底松了劲，往沙发上一瘫，摸着肚子感慨：“这么说来，咱不光不用急着找通道，还能在这儿当回‘上班族’体验生活？胖爷我长这么大，还没领过正经工资呢，正好借着这七十天尝尝鲜。”
他忽然眼睛一转，凑到吴邪身边：“天真，你说咱要是在‘哪都通’干得好，会不会给咱发奖金？到时候回去前，咱得给潘子带点这边的好酒，给你三叔……”
话说到一半，他声音顿了顿，挠了挠头没再往下说。吴邪心里也泛起一阵暖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放心，少不了你的酒钱。”
黑瞎子晃着二郎腿，指尖还在茶几上敲着轻快的节奏，忽然看向张起灵，眼底藏着笑意：“哑巴，这下不用总盯着门口了吧？七十天呢，足够你跟宝儿好好‘培养感情’——比如，先把那套情侣牙刷用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是冯宝宝回来了。
张起灵几乎是瞬间站起身，动作快得像一阵风，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冯宝宝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视线就精准地锁定了张起灵。她没等屋里人说话，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劲儿，转身就往外拉。
“走。”她只说了一个字，脚步轻快得像阵风。
张起灵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她往外走，帽檐下的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刚才还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松。
客厅里的三人彻底懵了，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反应过来。
胖子嘴里的半句话还卡在喉咙里：“哎？宝姐儿这是……”
吴邪也愣了愣，随即失笑——这俩人，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直接。
黑瞎子挑了挑眉，摸着下巴低笑：“这就‘单独行动’了？看来七十天的‘培养感情’计划，不用我们操心了。”
就在他们仨愣神的功夫，已经走到楼道拐角的冯宝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下脚步，转头朝屋里喊：“三和四说请吃宵夜，烧烤！你们赶紧跟上咯！”
声音清亮，带着点雀跃，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多“猝不及防”。
“烧烤？！”胖子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懵圈一扫而空，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那还等啥！胖爷我早就饿了！”
他拽着吴邪就往外冲，路过黑瞎子时还不忘喊一嗓子：“瞎子，赶紧的！去晚了烤腰子都被抢光了！”
吴邪被拽得要飞起一样：“你慢点，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黑瞎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前面胖子拽着吴邪狂奔的背影，又瞥了眼不远处被冯宝宝拉着走的张起灵，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急什么，跑这么快，小心呛着风。”他扬声喊了句，脚步却没加快，悠哉悠哉地像在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