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来的。
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脑子里还昏沉沉的，昨晚那些拧巴事儿像团乱麻缠在心头。
他揉着太阳穴下床，脚刚沾地就一个激灵——等等，他昨晚好像梦到徐三徐四了？梦里那俩人脸黑得跟锅底似的，瞪得他后颈发凉。
“呸呸呸，梦都是反的。”他嘟囔着去摸门把手，心里还存着点侥幸。
结果门一拉开，堂屋的景象直接给了他当头一棒。
八仙桌旁，徐三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正端着茶杯慢慢抿；他旁边坐着的徐四，袖子挽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刀刃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而他们对面，吴邪和王胖子正襟危坐，脸上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像是被老师抓包的学生。
空气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擂鼓似的。
张楚岚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横冲直撞。他使劲眨了眨眼，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梦！
无数个问号在他脑子里打转，心脏“砰砰”跳得快冲出嗓子眼。
他昨晚还在庆幸把徐三糊弄过去了，结果这俩人直接杀到民宿，还跟“盗墓团伙”碰了面，他一点准备都没有啊！
“三、三哥？四哥？”他的声音都在打颤，舌头像是打了个死结，“你、你们怎么在这儿？”
徐三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却透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醒了？”
徐四则“嗤”了一声，把手里的刀“啪”地合上：“怎么，不欢迎？”
张楚岚这时才注意到，墙角的藤椅上，有个黑瞎子正戴着墨镜晃腿，还有个王震球趴在旁边，手里拿着个手机，屏幕对着石桌的方向，一看就是在“实时转播”。
俩人对上张楚岚的目光，还冲他挥了挥手，笑得一脸欠揍。
张楚岚的牙都快咬碎了。这俩货！昨晚还在那儿煽风点火，现在倒好，成了前排观众！
但他现在只觉得后脊梁骨冒冷汗，一万只草泥马在心里奔腾而过，把他那点侥幸碾得粉碎。
他在哪？他是谁？他昨晚是不是没睡糊涂，现在才是真正的噩梦？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徐三徐四来得太突然，他一点准备都没有，那些编好的瞎话、想好的托词，此刻全飞到了九霄云外。
就在这窒息的沉默里，张楚岚听见了身后的响动。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抬头望去，心里却在疯狂祈祷——千万别是宝儿姐和张起灵！
可老天爷显然没听见他的祷告。
冯宝宝牵着张起灵的手，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她穿了件干净的白t恤，头发不似平时乱糟糟像是被特地打理过，手腕上的玉戒指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张起灵还是那身深蓝色连帽衫，跟在她身后，两人的手紧紧牵着，步子都透着股同步的安稳。
张楚岚的心“咯噔”一下，碎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神经崩断的声音，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当场厥过去。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徐三徐四几乎同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冯宝宝和张起灵相握的手上。
徐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徐四嘴里的烟直接掉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那两枚戒指，眼神里的“杀气”几乎要溢出来。
院子里的空气彻底降到了冰点。
“宝宝。”徐三率先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过来。”
冯宝宝眨了眨眼，握着张起灵的手没松，脚步却朝着徐三的方向挪了挪，语气里带着点没睡醒的迷糊：“三，四，你们咋个过来咯？”
她这话一出口，张楚岚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偷偷往徐四那边瞟了眼——果然，徐四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手里的折叠刀又被他“咔哒”打开，指尖在刀刃上磨了磨，眼神直往张起灵身上戳。
徐四的指节捏着折叠刀“咔哒”响了一声：“我们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儿扎根了？”
徐三比徐四沉得住气，只是目光在冯宝宝和张起灵交握的手上打了个转，语气尽量放缓：“公司那边有点事，顺路过来看看你。”
“顺路？”张楚岚在心里哀嚎——从总部到这山沟沟，横跨大半个省，这顺的哪门子路？分明是鸿门宴！
冯宝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刚要抬脚往前走，手腕却被张起灵轻轻拽了一下。她回头看他，眼里带着点询问。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眼神往徐三徐四那边扫了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不想让她过去。
这细微的动作落在徐四眼里，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我说你这小子，听不懂人话是吧？”他说着就要上前，被徐三一把按住。
徐三看向冯宝宝，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宝宝，跟我们回去，听话。”
冯宝宝看看徐三，又看看张起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突然冒出一句：“闷娃儿嗦，要跟我一起。”
冯宝宝这话一出口，堂屋里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连墙角黑瞎子晃腿的动作都顿了半秒。
张楚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半秒，偷偷抬眼去瞅徐三徐四——徐三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指节微微泛白；徐四则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嚯”地一下站起来，折叠刀“啪”地拍在石桌上，刀刃离吴邪的手就差寸许，吓得吴邪猛地往后缩了缩。
“冯宝宝！”徐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火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跟他一起？他谁啊就跟他一起？！”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张起灵，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去，那架势恨不得当场把人拎起来扔出去。
张起灵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反手将冯宝宝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腕上的玉戒指，像是在无声地安抚。
冯宝宝被徐四吼得愣了愣，回过神来。语气依旧平直，却带着点固执：“他是闷娃儿。”
“我管他是闷娃儿还是傻娃儿！”徐四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我们的话都不听了？”
“四。”徐三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徐四的火气降了半截。他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冯宝宝身上，语气里多了些无奈，“宝宝，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
“家？”冯宝宝歪了歪头，目光在徐三徐四脸上打了个转，又落回张起灵身上，“我在这儿。”
这三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块石头砸进滚水里，堂屋里瞬间炸开了锅。
徐四的脸“腾”地红了，一把抓起桌上的折叠刀就想往前冲，被徐三死死按住肩膀。“你让开！”徐四低吼，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这混小子把宝儿忽悠得连家都不认了，我今天非得替你教训教训他！”
张起灵依旧没说话，只是将冯宝宝往身后带了带，自己稳稳地站在前面，像一堵沉默却坚固的墙。他看向徐四的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透着股“想带走她，先过我这关”的固执
吴邪赶紧打圆场：“徐四先生息怒，有话好好说，小哥他不是那意思……”
“他就是那意思！”徐四根本不听，眼睛瞪得像铜铃，“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张楚岚在旁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边是炸毛的徐四，一边是油盐不进的张起灵，还有个认死理的冯宝宝，这局面简直是神仙难救。
他想劝冯宝宝松松手，可一看冯宝宝那攥着张起灵不放的架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旁的胖子一看这架势，也顾不上尴尬了，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徐四和张起灵中间凑，一边摆手一边打圆场：“哎哟徐四兄弟，别上火别上火！咱有话慢慢唠，动手多伤和气啊！”
他说着还往张起灵那边使了个眼色，想让张起灵少说两句，可张起灵跟没看见似的，依旧稳稳护着冯宝宝，眼神半点没退。
王胖子只好又转回头劝徐四：“你看啊，宝姐儿愿意在这儿待着，说明这儿让她舒坦！咱不都是为了宝姐儿好嘛，目标一致，没必要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舒坦？”徐四冷笑一声，指着张起灵，“跟个来路不明的人待着叫舒坦？我看她是被蒙了眼！”
“哎这话可不对！”王胖子急了，嗓门也提了几分，“小哥可不是来路不明的人！我跟吴邪跟他出生入死多少年，他是什么人我们最清楚”
吴邪也赶紧点头附和，推了推眼镜，语气尽量平和：“徐四先生，胖子说得对。小哥他性格是闷了点，但从来不会出格的事。宝姐儿跟他在一起，我们也会盯着，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你们盯着？”徐四瞥了他俩一眼，语气里满是不信任，“你们跟他是一伙的，说的话能信？”
“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是兄弟！”王胖子急得直跺脚，“兄弟之间讲究的是信任！你要是不信，咱可以约法三章！要是小哥敢对宝姐儿不好，不用你动手，我先把他扔山沟里去！”
这时，冯宝宝突然往前迈了半步，从张起灵身后露出半张脸，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徐三徐四，语气依旧是那副平铺直叙的调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可以回去。”
这话一出，徐四的火气瞬间降了大半，连抓着刀的手都松了松，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你说啥？”
张楚岚也愣了，心里的石头刚要落地，就听见冯宝宝接着说：“但要把闷娃儿一起带回去。”
“……”
刚缓和的空气瞬间又冻成了冰。
徐四的脸“唰”地一下比刚才更红了，他指着张起灵，气得手都在抖：“冯宝宝！你非要跟他拧是吧？！”
冯宝宝没回答，只是看着徐三，眼神里带着点孩童般的执拗——像是在说“要么一起走，要么我留下”。
徐三沉默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张起灵。张起灵始终没说话，只是握着冯宝宝的手没松，那姿态分明是“她去哪，我去哪”。
“行，行！”他把折叠刀“啪”地合上，扔回桌上，活动了一下手腕，指节捏得咔咔作响，眼神里带着股势在必得的狠劲：“既然你非要跟着，那总得露两手让我们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护住宝宝的本事。”
他上下打量着张起灵，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看你普通人，不是练‘炁’的。咱也不欺负你，就来场拳脚比划，点到为止。要是连我这关都过不了，也别指望跟我们回去。”
说着，他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八仙桌。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结实的红木桌面竟然被他砸出一个浅浅的凹痕，桌上的茶杯震得叮当作响，有几个甚至直接翻倒在地，茶水溅了一地。
这一下力道十足，连空气都仿佛被震得颤抖起来。
冯宝宝突然开口：“四，你会输嘞”
张起灵闻言眉眼微垂，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在享受她对他的信任。
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步，没摆任何架势，只是站在那里，身形清瘦却稳如磐石，深蓝色的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这是接下挑战的意思。
“输？宝宝你胳膊肘往外拐是吧？”徐四哼哼笑了两声，笑声里满是不在意，“好！那就让我看看我是怎么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