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亲王府,书房。
鎏金蟠龙纹铜炉里,上好的银霜炭无声燃烧,驱散了初冬的寒意,却驱不散胤禛(青荷)眉宇间凝着的沉肃。他面前摊开的,并非紧急政务,而是一份内务府呈上的、关于嫡福晋有孕后一应用度与仪制的草案,以及太医院关于大阿哥弘晖病情的每日脉案。
烛火跳跃,在他深邃的眼中映出两点冰冷的光。
一、 “深情”的润饰:从心念到行止
对纯元(柔则)那“刻骨铭心”的深情,是原身胤禛最重要的人设之一,也是未来诸多悲剧的引线。骤然改变,必惹怀疑。但不变?他(青荷)的灵魂冷笑一声,那绝无可能。
改变,需如春风化雨,悄无声息,且需披上更“合理”的外衣——对嫡系子嗣的极度重视与期盼。
他先自内而外。每当想起纯元,原身那种悸动、怀念、乃至带着痛楚的甜蜜感涌上心头时,魂府中的“青莲道种”便微微旋转,《清静宝鉴·情转诀》随之运转。他将这浓烈的情感“云团”内视、标记,然后冷静地选择“转化”。并非粗暴斩灭记忆,而是将那过度美化的滤镜、那对“柔则”个人的情感依赖执念,缓缓化去、转嫁。将情感的焦点,从“柔则其人”本身,悄然移至“她作为嫡福晋的身份”以及“她所孕育的、自己的嫡系血脉”上。留下“乌拉那拉·柔则,本王的嫡福晋,现已怀有本王至关重要的嫡子\/女”这样一个更理性、更具政治与家族延续意义的认知。
情感基础悄然转向,外在行为便有了调整的余地,且更加名正言顺。
他依旧会每日细致询问纯元安好,赏赐优渥,但关切的具体内容发生了微妙变化。从“福晋今日胃口如何?心情可好?有无想起旧日之事?”,同时还问“太医今日请脉,胎象可还稳固?福晋自身感觉如何,可有不适?饮食睡眠务必精心,这关乎皇嗣康健。” 从回忆风月,变为探讨“此胎若为嫡子,当如何教养以期成大器;若为嫡女,亦需早早思量,必得尊荣体面。” 关怀与期待依然浓厚,甚至因其聚焦于“未来”和“传承”而显得更为郑重、更符合一个重视宗法礼序的亲王身份。对纯元本人的赏赐,也更倾向于实用且象征“多子多福”、“地位尊崇”的物件。
去纯元院中的频率与时长,他并未刻意锐减,但停留时的重心明显偏移。从原先的长伴倾谈、追忆往昔,渐渐变为细致询问胎动、与太医讨论养胎细节、或对着尚未出生的孩子喃喃寄语的“慈父”模样。每每离开时,必会郑重叮嘱纯元保重身体,言谈间流露出对嫡长子(或长女)降生的深切期盼。这份期盼如此真切而“正当”,足以掩盖那份对妻子个人情感浓度的微妙稀释。
纯元或许能感到夫君的关注点更多地落在了她腹中的孩儿上,但这份关注本身炙热而“荣耀”,符合皇室对嫡嗣的重视传统,也满足了她作为嫡福晋的价值体现。再加上胤禛(青荷)礼数无可挑剔,保障供给无微不至,言语间对未来共同的“孩子”充满期待,任谁看来,这都是一个即将成为父亲、对传承无比看重的沉稳亲王,情感表达方式变得更加内敛而务实,绝非情意转淡。
二、 身边人的审视:苏培盛的命运岔路
苏培盛,潜邸旧人,原身极为信任的贴身太监,未来甄嬛屠龙的重要帮凶。此人精明干练,善于察言观色,但也正因如此,其忠诚的根基在于“揣摩上意,依附强者”。原身的深情,是他服务的核心;若这核心动摇,他的倾向便会转移。
胤禛(青荷)冷眼观察。苏培盛对纯元院的殷勤,对“王爷深情”话语的巧妙附和,对后院女眷动态的过分关切(美其名曰为王爷分忧),都落在他眼中。尤其是几次回话时,苏培盛眼神中那抹对“王爷似乎更看重子嗣”的细微探究,让胤禛(青荷)心中警铃微作。
此人可用,但绝不能倚为心腹,更不可留到未来。
处理他,不能急,也不能无缘无故。胤禛(青荷)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不太紧要、但涉及后院人事或内务细节的差事,交给另一个同样办事稳妥、但性情更为板正、口风极严的太监——高无庸。高无庸出身内务府世家,规矩刻在骨子里,寡言少语,唯命是从,对钻营人际兴趣不大。几次办差下来,虽不如苏培盛机变,但胜在绝对可靠,执行无偏差。
胤禛(青荷)对此不置可否,只在苏培盛偶尔流露出些许不安或打探时,淡淡道:“高无庸办事一板一眼,虽欠灵巧,却省心。你多担待些,府外一应联络走动,还是你更熟稔。”
这话看似安抚,实则将苏培盛的活动范围更多推向“对外”,而将王府内部、尤其是贴近自身的部分,逐渐向高无庸倾斜。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苏培盛“合理”出局的契机。或许是一次“无意”中泄露了无关紧要但敏感的消息,或许是在某次兄弟争斗的漩涡边“不慎”沾湿了鞋,又或许……是他对纯元或未来其他女眷的“过度热心”引起了王爷的“些许不喜”。
总之,需一个合乎逻辑、不显刻意的理由,将这位未来的“隐患”,提前调离核心,冷置乃至最终处理掉。而高无庸,将在这一过程中,被不动声色地推到台前,成为雍亲王身边新的、也更符合胤禛(青荷)心意的“第一太监”。
三、 历史的借鉴与当下的布局
闭目沉思间,真实历史中那位雍正皇帝登基前的种种,与“未来”戏剧中的荒唐景象、以及此刻亲历的现实交织在一起,为他提供了绝佳的参照与谋略源泉。
1. 韬光养晦,天下第一闲人:这是历史雍正的成功核心。胤禛(青荷)决定将其发挥到极致。他比原历史更早、更彻底地扮演“无心大位”的角色。除了必要公务和康熙召见,他将更多时间“耗”在书房,对外宣称钻研佛理道典、编纂古籍(《悦心集》的编纂可以提上日程了)、练习书法。与僧道之士的交往可以更公开些,甚至偶尔在府中举行为父母祈福的小型法会,将“虔孝”与“淡泊”人设牢牢绑定。对兄弟们的争斗,尤其是八爷党与废太子之间的攻讦,他更需谨言慎行,必要时甚至可为其美言一二,凸显顾念亲情与公正。
2. 务实办差,彰显能力:历史的雍正以务实干练着称。胤禛(青荷)需主动从康熙那里承接一些棘手的、不易讨好但关乎国计民生的差事,比如清查某个亏空衙门、督办河工钱粮、审理地方积案。办差过程务必雷厉风行,证据确凿,结果清晰。这不仅能展示能力,更能与“孤臣”形象契合,让康熙看到他与那些结党营私、只会夸夸其谈的皇子不同。
3. 关键节点的掌控:历史的成功在于隆科多(京城防务)和年羹尧(西北军事)这两个关键。胤禛(青荷)需更早、更隐秘地加强与这两方的联系。对隆科多,除了历史上的利益捆绑,或许可以添加一些“情感投资”,比如对其家族子弟的适当关照,对其本人“忠勇”的私下高度评价(通过可靠渠道传递)。对年羹尧,除了姻亲关系,更需在政务上给予切实支持,助其巩固西北权位,同时也要留意其骄横苗头,适当敲打,埋下未来可控的伏笔。
4. 兄弟关系:十三弟胤祥是绝对的核心盟友,必须不惜代价保全、拉近。历史上胤祥早年被圈禁,胤禛(青荷)需凭借对“未来”的模糊感知(可借口天象、梦境或僧道之言暗示)和现有情报,更巧妙地为其周旋,避免或减轻其灾祸。对其他兄弟,尤其是八、九、十、十四,需保持表面和气下的绝对警惕。十四弟胤禵,未来的“大将军王”,既是威胁也可能成为棋子,需仔细斟酌如何应对康熙可能对其的重用。
5. 后宫与子嗣:这是与原历史及“未来”戏剧差异最大之处。胤禛(青荷)对后宫的态度将彻底理性化。纯元需平安产子(无论男女),这是他表现对嫡系血脉极度重视、稳定满洲旧族(乌拉那拉氏)和自身“重嫡”形象的关键,必须全力保障,并持续公开表达对嫡长(女)降生的期盼。宜修需稳住,弘晖要尽力救治,既是父子之情,也是制衡纯元、观察宜修的关键。其他女人,包括未来可能入府的“甄嬛们”,都将被严格定位为政治资产、生育工具或监视对象。绝不允许情感泛滥,绝不允许任何人挑战权威,更绝不允许任何背叛发生。他会建立更严密的内院监控体系(借由高无庸等人),防微杜渐。
胤禛(青荷)睁开眼,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词:闲人、务实、关键、兄弟、内闱、嫡嗣。
策略已定,剩下的便是步步为营的执行。
他扬声:“高无庸。”
“奴才在。”几乎无声无息,高无庸便躬身出现在门口,垂手待命。
“将前几日爷抄录的那份《金刚经》手稿,送到柏林寺(或某知名寺庙)去,请住持加持,为皇阿玛、额娘,以及……福晋腹中孩儿祈福,祈求嫡裔安康,福泽绵长。”他顿了顿,“再传话给戴铎先生,让他得空来一趟,爷有些编书上的疑问请教。”
“嗻。”高无庸一句不多问,利落退下。
选择经书为康熙、德妃祈福,是孝;特意为未出世的嫡裔祈福,是慈父深盼,亦是彰显对嫡脉的无比看重;找谋士戴铎谈“编书”,是文人雅趣。一举数得,毫无破绽。
胤禛(青荷)重新靠回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神平静地望向窗外沉沉的夜空。
潜龙在渊,需静待风云。而他这条“龙”,已看清了云雾后的陷阱与坦途,正悄然调整着爪牙的方向与力度。
深情面具将缓缓摘下,换上更坚固的、以“重视嫡嗣宗法”为表、以“理性掌控”为里的甲胄。身边的环境将逐步清理,换上更可靠的砖石。前方的道路将仔细铺就,借鉴历史,规避“未来”,走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格局。
夺嫡之路,漫长而凶险。但现在,执棋者,已然不同。
(第78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