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为民的电话挂断后，林辰站在区政府办公楼走廊尽头，手机屏幕还亮着银行流水截图。他没有立刻收起，而是盯着那串中转账户编号看了两秒，然后将手机倒扣进西装内袋。走廊另一头传来脚步声，宣传科干事小跑着递来一份会议签到表：“林区长，政策研讨会提前十分钟开始，您是主讲人，座位在第一排正中。”
会场灯光调得偏暗，投影幕布上正播放着文化园区建设进度的ppt。林辰接过话筒时，全场目光集中过来。他没看讲稿，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原本准备好的提纲撕成两半，扔进桌边垃圾桶。有人低声议论，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旧思路解决不了新问题。”
他打开随身平板，接入主控系统。幕布画面切换，一组双曲线图缓缓展开。上方是园区三年来游客数量的缓慢爬升，下方则是投诉量的持续走高。林辰指向数据交汇点：“我们建了全省最大的仿古建筑群，但游客平均停留时间不足两个小时。原因很简单——没人愿意为‘拍照打卡’付第二次门票。”
发改委一位干部皱眉开口：“文化事业不能当生意做，你这‘惠民券’模式，财政能撑几年？”
林辰不答，反手调出故宫文创年度营收数据。“十五亿，去年卖一个兔首盲盒就进了八千万。文物不是锁在库房里的死物，是要让人看得见、摸得着、带得走。”他顿了顿，声音沉稳，“我提议发放‘文化惠民券’，每张面值五十元，限用于非遗工坊、老字号店铺和民间艺术体验项目。政府补贴三成，企业让利三成，其余由平台承担。”
财政局预算处处长猛地拍桌：“三个亿的预算？现在地方债压得喘不过气，你还敢开口要钱？”
林辰点了点平板，大屏切换为河东区文旅资源热力图。三十七处散落在老城区的非遗工坊被连成一条环线，每处标注实时人流与经营状态。“我们不建新场馆，不增编制，只做串联。游客扫码进入AR导览系统，完成任意三项非遗体验，即可领取五元消费券，直接抵扣下次消费。系统由街道办技术团队自主研发，服务器用的是闲置政务云资源。”
台下有人翻材料，低声质疑技术落地难度。林辰不动声色，按下遥控器。幕后大屏突然亮起，刘伟带领的技术组正在模拟十万并发压力测试，系统响应时间稳定在0.4秒以内。画面角落显示测试时间：凌晨四点十七分。
会场安静了几秒。文旅集团代表起身离席，经过林辰座位时故意碰倒茶杯。热水泼在会议材料上，纸张迅速卷曲发皱。林辰没动，等对方走出两步，才慢条斯理拾起湿透的方案稿，对折后塞进内袋。“这方案沾了茶香，说不定更容易通过。”
他转向主持人：“建议成立联合工作组，统筹推进。副组长人选，我推荐孙涛原项目组的王鹏。”话音落下，有人惊讶抬头。林辰语气平静，“他熟悉流程，又因监管失察被停职，让他参与整改，既是监督，也是救赎。”
散会后，财政局长在门口被拦住。林辰递过一杯温水，顺势掏出手机，屏幕朝向对方：孙氏建设一笔两千万的隐蔽债务正通过三家空壳公司转移，资金流向与近期几项市政采购高度重合。“这笔账，您看是不是该纳入预算风险评估？”
局长盯着屏幕，手指微微收紧。半晌，他点头：“材料给我，我会向区长汇报。”
林辰走进王为民办公室时，夕阳正斜照进来。他将三份文件并排放在桌上：政策方案、舆情分析报告、资金链追踪图谱。王为民翻看完，抬头问：“万一试点失败，舆论反弹怎么办？”
“不会失败。”林辰调出手机视频，“中国社科院城市发展研究所刚做完评估，确认该模式符合二十大报告第十七条关于‘推动文化数字化建设’的部署。这是专家访谈原片。”
王为民沉默片刻，走到窗前。楼下广场上，文化园区开放日的横幅已被挂起，不少市民驻足咨询。他回头，声音低但清晰：“明天党委会，我提议将这个方案列为年度重点改革项目。”
林辰点头，正要离开，王为民忽然叫住他：“那个AR系统，是谁牵头开发的？”
“街道办的年轻人，刘伟带队。核心算法参考了文物保护中的三维建模技术。”
王为民盯着他看了几秒，嘴角微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挥了下手。林辰转身出门，走廊灯光在他背后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他走到电梯口，从公文包里取出U盘，犹豫了一下，又放回去。转身返回会议室时，讲台上已空无一人。他把U盘插进投影主机，加密界面弹出后，输入一串数字——那是乾隆四十六年户部银库的账册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