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临江镇后，林砚一行人便沿着江边的小路往江南腹地走，路上少了市井的喧闹，多了山野的寂静——两侧的山林郁郁葱葱，枝叶间漏下的阳光碎成光斑，落在宝马的鬃毛上，泛着柔和的光。
晚晚坐在车头，怀里抱着小猫，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小猫的毛，眼神却没了往日的活泼。
她还在想苏晚和张砚辞的事，想起苏晚抱着张砚辞哭到沙哑的样子，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阿爹，苏姐姐以后一个人，会不会很孤单呀？”她小声问，声音里带着点没散开的愁绪。
林砚放慢缰绳，回头揉了揉她的头，语气尽量温柔：“不会的，苏姐姐能看见了，她可以去看太阳，去看柳树，还可以弹张公子给她做的新琴，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没底——那样深刻的离别，哪是说忘就能忘的。
车厢里的红凝掀开车帘，目光落在远处的山林上，神色比往日更沉默。
自从小屋一别，她就很少说话，偶尔开口，也只是提醒“前面有岔路”“该歇脚了”。
“前面好像有峡谷，我们从峡谷穿过去，能近不少路。”红凝指着前方，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淡。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道狭长的峡谷，峡谷两侧的岩壁陡峭，上面爬满了青绿色的藤蔓，风从峡谷里吹出来，带着点潮湿的土腥味。
“行，那就走峡谷，不过得小心点，峡谷里容易有落石，也可能有妖兽。” 他拉紧缰绳，让宝马放慢脚步。
刚走进峡谷没几步，就听到前面传来兵器碰撞的“叮叮当当”声，还有人的喊叫声：“大家加把劲！这妖兽残害村民，今天咱们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对！杀了它，取了它的内丹，既能为民除害，还能炼制成法器，一举两得！”
晚晚立刻竖起耳朵，眼睛亮了些：“阿爹，是有人在打妖兽吗？我们去看看？”
她在青云宗时，也跟着师兄师姐们除过妖兽，知道“为民除害”是正道该做的事。
林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别靠太近，先看看情况。”
他牵着宝马，慢慢往前走，绕过一块巨大的岩石，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峡谷中间的空地上，十几名穿着正道服饰的修士正围着一头妖兽打。
妖兽通体呈灰褐色，长得像熊，却比熊多了一对翅膀，翅膀上沾着血，正死死护在一个山洞洞口前，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却没主动攻击，只是在修士靠近洞口时，才挥起爪子格挡。
领头的修士穿着白色道袍，胸前绣着“清虚观”的标志，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剑尖指着妖兽，大声喊：“孽畜！你连日残害山下村民，今日我等正道人士在此，定要将你斩杀，还村民一个太平！”
旁边的几个修士也跟着附和：“没错！为民除害！杀了它！”
可他们的动作却透着急躁，有人甚至故意往妖兽翅膀的伤口上砍，想让它更快倒下。
晚晚皱起小眉头，小声对林砚说：“阿爹，他们看起来好奇怪呀，嘴上说为民除害，却总盯着妖兽的肚子看……”
红凝站在后面，眼神紧紧盯着那头妖兽，指尖微微颤抖。
只听到“噗嗤”一声——领头的修士趁妖兽不备，一剑刺进了妖兽的翅膀，妖兽痛得嘶吼一声，翅膀无力地垂了下来，腹部的红光更明显了。
其他修士见状，立刻蜂拥而上，刀剑齐发，朝着妖兽的腹部砍去。
就在这时，那头母兽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洞口的方向挪了挪，用身体挡住洞口，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腹部的红光暴露在外，像一块诱人的宝石。
“太好了！它死了！快取内丹！” 领头的修士眼睛一亮，立刻冲上去，伸手就要往妖兽的腹部掏。
其他修士也跟着围上去，刚才“为民除害”的口号早就被抛到了脑后，脸上只剩下贪婪。
可还没等他们碰到妖兽的身体，峡谷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那嘶吼声比刚才的母兽更凶，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震得峡谷两侧的岩石都往下掉碎石。
“什么声音？！” 领头的修士吓得缩回手，脸色瞬间变白。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头比刚才的母兽大两倍的妖兽从峡谷深处冲了出来——这头妖兽通体黑色，翅膀上带着尖刺，眼睛通红，显然是刚才母兽的伴侣。
看到母兽倒在地上，它彻底怒了，翅膀一挥，一股强大的气流就把最前面的两个修士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口吐鲜血。
“快！快拦住它！” 领头的修士慌了，举起长剑就冲上去，可他哪里是这头愤怒的妖兽的对手？妖兽一爪子就拍飞了他的长剑，另一只爪子抓住他的肩膀，把他举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嘶吼。
其他修士见状，也慌了神，有的想跑，有的还想反抗，可妖兽的速度太快，翅膀一挥，就能掀飞好几个人。
没一会儿，十几名修士就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也都带着伤，狼狈地躲在岩石后面，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那边的朋友！快过来帮忙！我们是清虚观的修士，正在为民除害！这妖兽太凶残了，你要是帮我们杀了它，回去后必有重谢！”
一个受伤的修士看到了躲在后面的林砚，立刻大声喊，语气里满是急切，似乎很怕男主不来帮忙。
其他修士也跟着附和：“对！朋友，快来帮忙！杀了这孽畜，它已经杀害了一个村子的人，再放任它下去，以后必成大患！”
“我去帮忙！” 林砚说着就要冲上去。
“别去！” 红凝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眼神里满是焦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林砚，你别冲动！这头妖兽只是在报仇，它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刚才那些修士杀了它的伴侣，它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家人！”
林砚愣了一下，回头看着红凝，皱起眉头：“红姑娘，你怎么知道它不想伤害人？哪有妖魔不伤害人类的？它现在伤了这么多修士，要是放它走，山下的村民怎么办？”
“哪有妖魔不伤害人类的……” 红凝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最痛的地方，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拉着林砚胳膊的手慢慢松开。
她看着林砚，嘴唇动了动，想说“我也是魔族，我没伤害过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敢说，她怕自己说了，林砚会像那些正道修士一样，拿着剑对着她，晚晚也会用害怕的眼神看着她，那样的场景，她想都不敢想。
林砚没注意到红凝的异常，他只觉得红凝这次有点奇怪，明明妖兽伤了人，却还不让他去帮忙。
他挣开红凝的手，握紧长剑：“红姑娘，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它可怜，可它伤了人，我不能不管。你和晚晚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阿爹！我跟你一起去！” 晚晚立刻站起来，指尖凝聚出淡蓝色的水鞭，虽然她也觉得那些修士不对，可看到妖兽伤了人，还是忍不住想帮忙。
“好，你跟在我后面，小心点。” 林砚说着，就带着晚晚往战场冲去。
红凝站在原地，看着林砚和晚晚的背影，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眼眶不知不觉红了。
就像她自己，明明是魔族，却只想和他们一起，安安静静地走在阳光下，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程。
峡谷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大，林砚的长剑已经和妖兽的爪子碰到了一起，“叮”的一声脆响，火花溅了起来。
晚晚的水鞭也甩了出去，缠住了妖兽的一条腿，试图限制它的动作。
红凝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一边是她想守护的人，一边是她想维护的“同类”（虽然是妖兽，却和她一样有守护的执念）。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站在原地，指尖凝聚着魔气，却迟迟不敢出手——她怕自己出手会伤了林砚，也怕自己不出手，林砚会被妖兽伤害。
山洞里，幼兽的气息越来越弱，显然是受到了外面战斗的惊吓。
红凝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她不能让林砚受伤，也不能让这头妖兽被杀死，更不能让山洞里的幼兽失去父母。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的魔气慢慢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林砚和妖兽之间，既不让妖兽伤到林砚，也不让林砚的剑伤到妖兽。
而林砚还不知道红凝的动作，他只觉得每次自己的剑快要碰到妖兽时，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妖兽的爪子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缠着，动作慢了不少。
他心里奇怪，却没多想，只当是自己的青岚印在帮忙，手里的剑挥得更急了。
峡谷里的战斗还在继续，可局势已经悄悄变了——林砚和晚晚看似在攻击妖兽，却没对它造成实质性伤害；妖兽虽然愤怒，却也伤不到林砚和晚晚。
而那些躲在岩石后面的修士，看着这诡异的场景，也不敢再上前，只能在心里祈祷妖兽快点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