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指挥舱内，手指还搭在通讯器上。风雪拍打着观测窗，冰柱顶端的绿光一明一暗，像在呼吸。他没有动，也没有下令下一步行动。他知道现在每一步都必须精准。
苏婉晴快步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银色金属箱。她把箱子放在主控台旁，打开锁扣，取出一台小型设备。屏幕亮起蓝光，几行数据快速滚动。
“基因解析仪准备好了。”她说。
陈默点头。他从终端拔下祖母绿戒指，握在掌心。温度透过金属传到皮肤，很凉。
苏婉晴将采集好的dNA样本放入仪器。一滴血来自陈默，另一滴是赵宇被押送时留下的。系统开始扫描，全息投影缓缓升起，在空中形成两条螺旋结构。
“启动线粒体溯源比对。”她按下确认键。
蓝光扫过两组基因链，数据流不断重组。几秒后，屏幕上跳出结果：
【线粒体dNA序列：完全一致】
【遗传标记匹配度：99.98%】
【结论：同一母系源头，排除收养及远亲关系】
陈默盯着那行字。心跳没有加快，呼吸也没乱。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裂开。
这时，拘禁舱方向传来撞击声。监控画面切换过去，赵宇正用力撞向玻璃墙。他的眼睛发红，嘴角咧开，像是在笑。
“放我出去！”他吼，“你们查到了是不是？你终于知道了！”
雷虎带人冲进去，试图控制他。可赵宇突然停下，慢慢抬起手，一把撕开衬衫。
布料裂开的声音很响。
他左胸下方露出一块暗红色胎记，形状不规则，边缘模糊。但陈默一眼就认出来了。
和他自己胸口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你以为你是陈家独子？”赵宇喘着气，声音嘶哑，“我们是双生子！同卵分裂！你活下来，是因为他们选了你！而我……被丢进了赵家！”
他猛地抬头，直视摄像头：“你以为杀得尽吗？只要基因还在，我就不会死。”
话音落下，地下八百米深处传来震动。不是爆炸，也不是机械运转。是一种低频共振，像是某种生物在回应召唤。
主控屏上，三百名克隆人的信号点同时闪烁。他们原本静止不动，此刻齐齐抬头，额头蓝光由绿转红，整齐划一。
陈默没说话。他走回终端前，重新将戒指嵌入接口槽。系统识别成功，发出轻微提示音。
“激活涅盘协议——基因层级。”他说。
指令下达瞬间，所有克隆人动作骤变。他们同时单膝跪地，双手贴腿，头颅低垂。额头胎记泛起幽绿色光芒，与戒指的色泽完全同步。
整个冰原陷入寂静。
只有主控屏还在跳动。倒计时界面刷新，猩红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绿色文字：
【根源危机解除】
但紧接着，新一行字浮现：
【检测到未登记生命印记】
蜂鸣声响起。不是警报那种尖锐音调，而是悠长、低沉的震动，仿佛从地底传来，又像来自身体内部。
苏婉晴看着数据流，眉头皱紧。“这不对……按理说，根源危机解除后，系统应该重置倒计时。但现在它还在运行，而且……指向未知目标。”
她调出基因图谱对比窗口。陈默的dNA稳定显示，赵宇的也清晰可见。但在两者之间，出现了一段异常片段。短，却活跃。
“这段序列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她说，“但它能响应共鸣频率。”
陈默盯着屏幕。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赵承业三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不可能只留下这一条路。赵宇是棋子，克隆军团是工具，而真正的核心……可能还没现身。
“继续监控所有信号点。”他说，“封锁量子信道接收端，不允许任何外部信息流入。”
“已经在做了。”苏婉晴输入指令，“但我建议暂时断开戒指连接。如果共鸣机制被反向利用，你的神经系统可能会受到干扰。”
“不用。”陈默摇头，“我现在是唯一能控制他们的节点。断开等于放弃主动权。”
他说完，转身看向监控画面。克隆人依旧跪着，姿势没有一丝偏差。风雪落在他们身上，积成白色外壳，但他们毫无反应。
就像等待命令的机器。
可陈默知道，他们不是机器。他们是人，只是被剥夺了自我。
赵宇还在笑。他被重新铐上束缚带，拖回角落。血从嘴角流下，他却不在乎。
“你懂了吗？”他说，“你杀不死我。只要你还在，我就存在。我们的基因是一样的，痛感是一样的，记忆也可能……是一样的。”
陈默没有看他。
他走到操作台前，调出三年前父母遇害当晚的实验记录残片。那段代码曾出现在b3区炸弹控制系统里，也曾在南极主机日志中闪现。
现在，他把它导入基因共鸣模型。
数据开始比对。
几秒后，系统提示匹配成功。
【发现共频段落】
【位置：线粒体d环区】
【功能推测：记忆编码载体】
苏婉晴倒吸一口气。“你是说……他们的意识里，可能存着过去的记忆？包括那晚发生的事？”
陈默没回答。他盯着那段代码，手指慢慢收紧。
如果基因能传递记忆，那么赵宇知道的一切，克隆人也知道。甚至……他自己遗忘的部分，也可能藏在这些人身上。
“准备二次共鸣。”他说。
“太危险了。”苏婉晴拦住他，“一次共鸣已经触发群体响应，二次可能直接打开意识通道。你不确定会看到什么。”
“我必须确定。”陈默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动的手，父亲最后说了什么……这些不能靠猜。”
他再次按下启动键。
脉冲信号沿着量子信道发射出去。这一次频率更高，穿透力更强。
克隆人群体猛然一震。
所有人抬起头，目光齐刷刷望向港口方向。他们的瞳孔收缩，额头胎记剧烈闪烁，绿光几乎连成一片。
主控屏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深层记忆区块激活】
【警告：存在意识入侵风险】
蜂鸣声变得更响。不是电子音，更像是某种生物在低语。
陈默感到太阳穴突跳了一下。不是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像小时候发烧时，母亲用手抚摸额头的触感。
他闭上眼。
一瞬间，画面闪过。
一间实验室。灯光昏黄。两个婴儿躺在并列的保温舱里。一个戴着刻有“陈”字的金属牌，另一个挂着“赵”字标签。
医生低声说话：“双生子分离完成，母体已处理。”
接着是黑暗。
再睁眼，是火光。走廊燃烧，有人倒在地上。父亲的声音响起：“快走！带着孩子离开！”
然后是一声枪响。
陈默猛地睁开眼。
冷汗滑下脸颊。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你怎么样？”苏婉晴扶住他肩膀。
“没事。”他说，声音有点哑。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那是记忆。别人的记忆，却通过基因共鸣传到了他这里。
赵宇在角落里大笑。“看到了吗？你也看到了！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它们一直都在！只要我们活着，那天的事就不会消失！”
陈默转头看他。眼神平静。
“你说你是被丢进赵家的。”他说，“那你知道母亲是谁吗？”
赵宇笑声戛然而止。
他盯着陈默，嘴角抽动一下。
“你真不知道？”他轻声说，“她还活着。她一直在看着我们。”
主控屏突然闪动。所有克隆人的信号点开始移动。他们缓缓站起，面向冰柱，举起右手，掌心向上。
像是在献祭。
又像是在迎接。
苏婉晴快速查看数据。“他们在传递信息！某种编码信号正通过基因场扩散！目标……是地下八百米最深层！”
陈默立刻调出基地结构图。最底层标着“S-9封存区”，权限等级为最高级，连赵宇的密钥都无法访问。
但现在，那扇门正在打开。
一道微弱的光从缝隙中透出。
不是电灯，也不是火焰。
是生物发光。柔和，持续，带着节奏。
像心跳。
陈默抓起通讯器。
“雷虎，派人守住S-9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明白。”雷虎的声音传来。
他放下设备，看向苏婉晴。
“记录所有数据流，尤其是那段异常基因片段。我要知道它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已经在做了。”她点头。
陈默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三百个光点静静站立，掌心朝天，仿佛在等待某个存在的降临。
他抬起左手，戒指上的绿光仍未熄灭。
他知道，真正的对决还没开始。
风雪仍在拍打窗户。
绿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