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惊涛骇浪
第77章：归途与新生
“龙渊”号的返航之路，沉重而缓慢。它不再像出征时那样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更像是一个拖着残破身躯、踉跄前行的伤兵。舰体上遍布的裂痕与凹坑，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场遭遇战的惨烈。内部通道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冷却液的腥甜以及淡淡的血锈气息，应急照明将人们疲惫而悲伤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损失报告如同冰冷的雪片，不断汇集到林昊面前。阵亡官兵名单上，一个个曾经鲜活的名字，最终化为了冰冷的数字，其中就包括那两艘“戟”级潜艇上，所有选择与敌偕亡的英勇将士。物资损耗、装备损毁程度触目惊心，尤其是推进系统的彻底报废，让“龙渊”号几乎失去了自主远航的能力，只能依靠“冥府”舰在旁护卫，缓缓拖曳。
林昊坐在指挥席上，闭着双眼，手指用力揉捏着发胀的太阳穴。身体的疲惫尚在其次，精神上的重压与失去战友的痛楚，如同深海的水压，沉甸甸地挤压着他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味道。
“‘蓬莱’平台已进入可视范围。医疗救援队和紧急维修队已在码头待命。” ‘鹰眼’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舰桥内死寂的沉默。
林昊睁开眼，透过主屏幕，看到了远方那座在晨光熹微中轮廓逐渐清晰的钢铁孤岛。它依旧冰冷、威严，但此刻，却带来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慰藉。
当“龙渊”号在“冥府”舰的协助下，艰难地再次驶入“蓬莱”平台的干船坞时，闸门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危险与波涛暂时隔绝。早已等候多时的平台工作人员立刻涌了上来，如同对待重伤的英雄，开始进行紧张的损管抢修和伤员转运。
林昊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舰桥，他坚持看着最后一名伤员被妥善送离，看着关键区域的抢修工作有序展开，才深吸一口气，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走向医疗区。
苏晴雪所在的监护舱外，陈明远博士和几名医疗专家正围在全息投影前，低声讨论着。看到林昊走来，陈明远迎了上来。
“林先生，你没事吧？”陈明远看着林昊苍白而疲惫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林昊摇了摇头，目光越过他，落在监护舱内。“她怎么样？”
“生命体征已经完全稳定，大脑活动也趋于正常，甚至……比昏迷前更加活跃和有序。”陈明远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更令人惊讶的是，我们监测到她体内的Variant-7‘种子’，其活性非但没有因为之前的冲击而衰减，反而进入了一种……奇特的‘沉寂’状态，像是某种蜕变前的蛰伏。我们尝试用微弱的、安全的信号进行刺激，发现它不再像之前那样容易被外部网络诱导，反而表现出一种……微弱的‘排异’和‘筛选’特性。”
“排异？筛选？”林昊皱眉。
“是的。它似乎开始具备某种初步的‘防火墙’功能，能够辨别并拒绝非授权的连接尝试。虽然还很微弱，但这绝对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积极的变化！”陈明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我们推测，她在意识深处与‘深渊之眼’的对抗，以及后来无意识间‘掠夺’的那些核心数据，可能在她昏迷期间，被她的潜意识或者说‘种子’本身进行了某种程度的‘消化’和‘学习’，从而引发了这种良性的异变！”
这个消息，如同阴霾中透出的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林昊心中部分沉重的阴霾。他走到观察窗前，看着舱内安睡的苏晴雪。她的脸色恢复了红润，呼吸平稳悠长，眉宇间不再有之前的痛苦与挣扎，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某种内敛的力量感。
她正在蜕变。在经历了深渊的侵蚀与意识的鏖战后，她不仅坚守住了自我，似乎还在绝境中找到了与体内这股力量共存，甚至驾驭它的可能。
就在这时，苏晴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随即迅速恢复了清明。她转动眼眸，看到了窗外的林昊。没有惊恐，没有混乱，她的嘴角微微牵起，露出一个虚弱却无比真实的浅浅笑容。
她抬起手，隔着玻璃，轻轻挥了挥。
那一刻，林昊感觉所有战斗的疲惫、失去战友的悲伤，仿佛都被这个笑容轻轻抚平了一些。他同样抬起手，隔着冰冷的玻璃，与她掌心相对。
无需言语，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彼此安好的确认，已尽在不言中。
“让她好好休息。”林昊对陈明远低声道，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苏晴雪身上，“等她状态再好一些，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他需要知道她在意识深处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些关于“灯塔”、“陷阱”以及“种子”恐惧的碎片，或许隐藏着击败“深渊回响”网络的关键。
陈明远点了点头：“明白。平台这边，我们会加快‘龙渊’号的修复和升级工作，同时全力分析你们带回的所有数据。‘冥府’舰也会暂时驻留，提供保护和必要的技术支持。”
林昊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苏醒的苏晴雪，转身离开了医疗区。他的步伐依旧沉重，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战斗远未结束，敌人的威胁依旧悬于头顶，“溯源协议”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最重要的同伴已经苏醒，并且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机。他们拥有了更坚固的堡垒，更强大的盟友，以及……一条或许可以通向胜利的、布满荆棘却充满希望的新道路。
归途的终点，并非终结，而是一个新的开始。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掀起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