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潜龙在渊
第26章：部分的坦白
林昊抱着苏晴雪，穿过寂静的苏家庭院。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某种无言的契约。苏晴雪没有挣扎，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胸前，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抚平。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此刻闻起来，不再是疏离，而是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没有走主楼的正门，而是从侧面的小径绕回副楼他的房间。动作轻捷，没有惊动别墅里的任何人。
进入那间狭小却异常整洁的佣人房，林昊轻轻地将苏晴雪放在那张唯一的旧椅子上，然后转身去关门，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房间里只剩下床头一盏昏黄的小台灯散发着光芒，将空间切割出明暗的交界。
林昊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温水，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走回苏晴雪面前，蹲下身。
苏晴雪下意识地想缩回脚，被他手上和膝盖的擦伤以及磨破的脚底传来阵阵刺痛。
“别动。”林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纤细的脚踝。
他的手掌温热而粗糙，指腹有着明显的厚茧，摩擦在皮肤上，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苏晴雪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再退缩。她低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毛巾，一点点擦拭她脚底和手掌的污垢与血迹。他的动作很轻，很专业，仿佛处理过无数次类似的伤口。
昏黄的灯光下，他低垂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专注。这一幕，与几个小时前在停车场那个如同战神般暴烈出手的男人，判若两人。
巨大的反差，让苏晴雪心中的疑问再次翻涌，但这一次，少了愤怒和恐惧，多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你处理伤口很熟练。”
林昊的动作没有停顿，仔细地清理着她脚底嵌进去的小石砾，声音平淡：“以前在……部队待过，学过一些战场急救。”
部队？
这个词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晴雪心中漾开圈圈涟漪。她从未听林昊提起过他的过去，他也从未表现出任何与军队相关的特质。可如果是真的，那很多事似乎就有了解释——他那异于常人的沉稳、关键时刻展现出的战斗素养、以及此刻处理伤口的熟练。
“所以，商场那次，还有今天……都不是巧合，对吗？”她轻声问道，目光紧紧锁住他。
林昊清理完她脚底的伤口，拿出一个小巧的急救盒，里面是各种齐全的药品和包扎用品，同样不是普通家庭会常备的东西。他一边用碘伏小心消毒，一边坦然承认：“不是。”
他没有看她，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有人想对你不利。商场是第一次试探，今天是第二次，更直接。”
苏晴雪的心猛地一紧：“是谁？王鼎？还是……鼎盛集团？”
“不止。”林昊言简意赅，用纱布熟练地包扎好她脚上最深的伤口，“牵扯到一些更复杂的势力。王鼎，可能只是一枚棋子。”
他抬起头，看向苏晴雪，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你哥哥苏烈，当年牺牲的任务，可能也与此有关。”
苏晴雪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我哥哥……？”
林昊点了点头，眼神中掠过一丝沉重的痛楚，虽然一闪而逝，却被苏晴雪清晰地捕捉到。“我欠他一条命。他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要我保护你周全。”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将苏烈的死、他的隐匿，与保护她这件事联系起来。
部分的坦白。他没有说出自己“龙神”的身份，没有提及“彼岸花”组织和“净土”实验室，更没有说出自己背负的叛国污名。但他给出了一个足以连接起诸多疑点、并且能够被苏晴雪理解和接受的框架——一个因战友托付而隐匿身份、保护战友妹妹的前军人。
这个身份，既能解释他的能力，也能解释他的动机，更能解释围绕在苏晴雪身边的危险来源——与她哥哥苏烈未竟的任务有关。
苏晴雪呆呆地看着他，大脑飞速消化着这些信息。哥哥的任务……复杂的势力……前军人林昊……保护……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哥哥的牺牲不再是无意义的意外，林昊三年的隐忍不再是莫名其妙的窝囊，最近的袭击也不再是单纯的商业竞争。一切都指向了一个隐藏在正常世界之下的、黑暗而危险的漩涡。
而她和苏家，不知何时，已经被卷入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但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释然感也油然而生。至少，她不再是被蒙在鼓里、无助等待命运审判的棋子。至少，她身边有一个知道内情、并且有能力保护她的人。
“所以，你留在苏家，娶我……都是为了完成对我哥哥的承诺？”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昊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开始是。”
开始是？
那现在呢？
苏晴雪没有问出口，但这个问题却在她心中悄然扎根。她看着林昊重新低下头，为她包扎手上的擦伤，看着他专注而沉静的侧脸，心中百感交集。
愤怒和怀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糅合了感激、同情、困惑，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悸动。
他不再是那个陌生的、充满危险的谜团，而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去和承诺的男人。他用自己的方式，在暗处守护了她三年。
林昊为她处理好所有伤口，收拾好急救盒，站起身。他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高大，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空。
“最近尽量不要单独外出，公司的事情，能推则推。其他的，交给我。”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多了一份不言自明的担当。
苏晴雪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没有再质疑。
部分的坦白，像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座脆弱的桥梁。桥下依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但至少，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站在悬崖的两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