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热水。” 铁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
张胜寒接过水壶，入手温热。她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水温刚刚好，既不烫嘴，也不是凉水。更让她意外的是，水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甜味——是糖？
她握着水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嘴角向上极其细微地勾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快得如同幻觉。她没说什么，又喝了几大口，才将水壶递还给铁路。
这时，旁边传来王国安夸张的咋舌声：“啧啧啧，老铁！偏心眼啊！我也想喝！嗓子冒烟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铁路手里的水壶。
铁路面无表情地将王国安自己那个明显还是凉水的水壶塞到他怀里：“喝你自己的。”
王国安立刻垮下脸，捂着胸口作痛心状：“铁子！咱俩还是不是过命的兄弟了？！一口热水都不给？我的心啊，拔凉拔凉的！”
铁路瞥了他一眼，斩钉截铁：“现在不是。”
这干脆利落的回答，让旁边刚打完拳、正坐在地上喘息的李军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随即爆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葛营长和一众累得够呛、但心情莫名轻松的战士们也都被这对话逗乐了，营地边缘顿时响起一片轻松的笑声，驱散了晨练的疲惫和清晨的寒意。
就在这时，炊事班长老王（王大壮）那洪亮的嗓门响了起来，他挥舞着大铁勺，敲着锅沿：“开饭喽——！营长！同志们！吃饭了——！”
早已饥肠辘辘的战士们立刻如同闻到腥味的鲨鱼，呼啦一下围了过去。
葛营长也笑着走向冒着热气的行军锅。他拿起一个刚出锅、金黄喷香的玉米饼子，三两口就吞了下去，只觉得格外香甜。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当他下意识地拿起第五个饼子，咬了一大口时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一口气吃了四个了？这饭量！
他愕然抬头看向四周，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炊事班的大锅和蒸笼旁，战士们排着队，手里拿着饭盒或搪瓷缸，一个个眼睛发绿，如同饿狼一般。
炊事班长老王和几个帮厨的战士忙得脚不沾地，分发着饼子、稀粥和咸菜。拿到食物的战士根本顾不上找地方坐，直接原地蹲下或站着，狼吞虎咽起来。
那吃相，仿佛饿了三天三夜！就连那个被救回来的小孩，也捧着一个比他的脸还大的白面饼子，坐在张胜寒之前铺的稻草堆旁，小口小口却异常迅速地啃着，腮帮子鼓鼓的，显然已经吃下了一个，这是第二个了！
葛营长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第五个饼子，又看看周围战士们那仿佛填不满的胃口，最后目光落在了营地边缘——张胜寒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三块压缩饼干，正一块接一块，面无表情地啃着，动作不快，但异常稳定，仿佛在完成一项任务。
“嘶…” 葛营长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对着张胜寒的方向大声道：“张胜寒同志！你这饭量……也不小啊！” 他本意是感慨和玩笑。
然而，张胜寒仿佛没听见，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啃着自己的压缩饼干，只是周身的气压似乎瞬间低了零点几度。
铁路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暗叫不好。他无奈地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葛营长，想起之前王国安踩过的雷——就因为随口提了句小寒“吃得比我还多”，结果被张胜寒彻底无视了整整三天，王国安到现在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铁路也是后来才琢磨明白，张胜寒极度讨厌别人议论她的食量，尤其在这种高强度消耗之后。
为了化解尴尬，也为了正事，铁路立刻转移话题，走到葛营长身边，低声问道：“营长，林营长那边，什么时候能赶到和我们汇合？时间差不多了吧？”
葛营长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嗯，快了，按计划，最多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到指定位置。”
铁路点点头，心里有了数。他转身走向依旧忙碌的炊事班，对正在挥汗如雨的王班长说道：“王班长，那些缴获的物资里，不是有不少白面吗？别省着，全都做成饼子！烙得干一点，耐放，给战士们带着路上补充体力！”
旁边的王国安一听，立刻凑过来补充，眼睛发亮：“对对对！班长！还有那些缴获的午餐肉罐头！也别留着过年了！切碎了掺到饼子里，或者直接分给战士们带着！那玩意儿顶饿！”
王班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停下手中的活计，搓着手道：“铁路，王国安，这…这不合规矩啊。咱们有纪律，缴获的物资，尤其是食品和军需品，要统一登记造册，上交后再由上级统一分配…这…咱们自己就分了用了，怕是不好吧？”
就在这时，隔着十几米远，坐在石头上的张胜寒，头也没抬，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冷冷地传了过来，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战士们…体力不够…后面打仗…腿软。”
这简短的几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葛营长心头！他猛地一个激灵！对啊！后面还要继续开拔作战！
战士们经过高强度晨练，又即将面临连续作战，体力消耗巨大！今天这饭量就是明证！如果体力跟不上，上了战场腿脚发软，枪都端不稳，那不就是去送死吗？！什么狗屁纪律，能比战士的命和战斗力重要？！
葛营长瞬间急了，再顾不上什么纪律，对着炊事班长老王吼道：“老王！听张同志的！也听铁路和王国安的！那些白面，全都做成饼子！要干，要耐放！午餐肉罐头？有多少开多少！切碎了加进去！还有！”
他环顾四周，看到营地一角堆放的一些缴获的家禽（鸡鸭鹅），那是从镇子仓库里搜出来的，“那些鸡鸭鹅！也别留着了！全都炖了！炖得烂糊点！分给战士们！汤也带上！给大家补充体力！这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