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几乎把胸腔都要撑破了,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那股子军人的坚毅,洪亮得像是要把大殿的房梁都震下来。
“纵使粉身碎骨,必不负陛下所托!”
好!
李云龙心中大喝一声。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那笑容里带着股子老兵看到好苗子的欣慰,还带着一点儿老狐狸的狡黠。
他要的,就是岳飞这股子劲儿!这种把命都豁出去的劲儿!这种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辱没使命的劲儿!
“杨再兴!”
李云龙再次喝道,声音猛地拔高,在大殿里回荡起来。
“末将在!”
一直站在岳飞身后的杨再兴,跨步而出,声若惊雷。
他身材高大魁梧,往前一站,就像一座铁塔移动过来,带起一阵风,把旁边大臣袍角都吹得一扬。他的靴子踩在地砖上,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你,为西征军先锋!”
李云龙指着他,手指头差点儿戳到他鼻子上。杨再兴能感觉到那指尖带起的风,吹到脸上凉飕飕的。
“跟着岳飞,给老子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西夏的心脏里!”
他眯起眼睛,语气里透着一股子狠辣,那声音就像磨刀石上磨出来的,带着寒光。
“让那帮党项人瞧瞧,咱们大宋的骑兵,到底有多快!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快刀斩乱麻!让他们连求饶的时间都没有!”
“末将遵命!”
杨再兴咧开大嘴,笑得无比灿烂,露出一口白牙,眼中全是嗜血的兴奋。他的拳头在胸前重重一锤,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盔甲片都哗啦作响,那声音像是战鼓擂动。
“陛下放心,末将定会杀他个片甲不留!”
西线,尘埃落定。
岳飞,这位即将名垂千古的帅才,终于得偿所愿,即将率领大宋最精锐的军队,开启他传世功业的序章。
大殿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墙壁上扭曲成各种形状,仿佛历史的车轮,正在这一刻开始滚动,碾压过一切陈旧的规则和桎梏。
殿内所有人的心,都跟着这雷厉风行的任命而激荡不已。
西线有了着落,岳飞主帅,杨再兴为先锋。
那北线呢?
那个更重要,也更艰难的战场。
那个将要直面大宋第一死敌——金国的战场!
主帅,会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都投向了另一位军中巨擘——韩世忠。
论资历,论战功,论对金作战的经验,除了岳飞,满朝上下,无人能出其右。
西征军给了岳飞,那北伐军,理所应当,该是韩世忠的了。
韩世忠本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挺直了胸膛,眼神灼灼地望着李云龙,只待皇帝金口一开。
然而,李云龙的目光在韩世忠身上停顿了一下,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那玩味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脸上。
他的目光,越过了韩世忠,越过了所有满怀期待的将领,看向了一个谁也意想不到的方向。
整个大殿的气氛,再一次,被推向了悬念的顶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摇头了。
他对韩世忠摇头了!
这意味着,北伐金国的主帅,不是这位战功赫赫的宿将。
怎么可能?
韩世忠自己也愣住了。
他脸上的期待和激动,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错愕和不解。
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我?
难道陛下认为我韩世忠,不如岳飞?还是认为我担不起北伐的重任?
一股憋屈和不甘,涌上心头。
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心性坚韧,只是瞬间便压下了心头的情绪,默默地垂下了头,等待着皇帝的下文。
大殿里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文臣们看不懂了。
武将们也看不懂了。
如果说,之前决定两线作战是疯狂,那现在这个决定,就只能用“离谱”两个字来形容。
放着韩世忠这样一柄百战利刃不用,陛下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要让宗泽老将军挂帅?
可宗老年事已高,如何能经得起北国苦寒和连天烽火?
还是说,要提拔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将领,再造一个“岳飞”出来?
一时间,无数的猜测在众人心中闪过。
李云龙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暗笑。
他就是要这种效果。
不按常理出牌,才能让所有人都跟上他的节奏,而不是被所谓的“常理”束缚住手脚。
他的目光,终于落定。
不是落在任何一位武将身上。
也不是落在任何一位文臣身上。
他的目光,穿透了所有人,仿佛看向了大殿之外,那无垠的夜空。
“至于北伐金国的主帅……”
李云龙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他顿了顿,卖足了关子,才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还没想好。”
噗——!
不少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没想好?
我的陛下啊!您这最高军事会议都开到这份上了,灭国之战的战略都定下了,西路军元帅都任命了,结果您跟我说,最关键的北路军主帅,您还没想好?
您这是在开玩笑吗?!
就连岳飞,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位陛下的行事风格,实在是……太挑战人的心脏承受能力了。
韩世忠更是感觉自己被耍了,一张黑脸憋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不过……”
李云龙话锋一转。
众人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主帅虽然没定,但海军主帅,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说着,他的目光,终于从虚空中收回,重新落在了韩世忠的身上。
“韩世忠。”
“末将……在。”
韩世忠闷闷地应了一声,心里五味杂陈。
“你是不是觉得,不让你当主帅,心里很不爽?”
李云龙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呵呵地问道。
韩世忠脖子一梗,硬邦邦地回道:“不敢。陛下用人,自有圣断,末将不敢有半分怨言。”
嘴上说着不敢,那表情分明写着“老子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