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推门进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几个打包盒。
慕容千雪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她想装作若无其事，可加速的心跳，却出卖了她此刻的慌乱。
“过来吃饭。”
他将打包盒一一放在茶几上，熟练地打开。
四菜一汤。
小炒肉，麻婆豆腐，蒜蓉西兰花，还有一盘清炒虾仁。
汤是玉米排骨汤，还冒着热气。
色香味俱全，完全不像普通的外卖，更像是私房菜馆里精心烹制出来的。
慕容千雪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有些窘迫地抿了抿唇，视线重新移回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
“我吃过了，你吃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冷淡，试图维持自己身为总裁的威严。
周楚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别装了。
慕容千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敲击键盘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我知道你没吃过，来吃饭。”
慕容千雪知道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磨磨蹭蹭地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在他对面坐下。
她拿起筷子，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周楚夹了一筷子西兰花，放进她的碗里。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的动作，自然得像是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
慕容千雪“嗯”了一声，夹起那朵西兰花，放进嘴里。
很好吃。
她又尝了一口麻婆豆腐，麻辣鲜香，十分下饭。
周楚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样子，像一只正在囤食的仓鼠，眼底的笑意，愈发深了。
慕容千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她抬起头，看着桌上这丰盛的四菜一汤，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酸涩的念头。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她有些难受。
她放下筷子，看着对面那个男人，声音很轻，带着委屈。
“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以前……也这么照顾陈茜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她就有些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很小气，也很不理智。
可她控制不住。
她看到他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就会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也曾这样对过别人。
周楚喝汤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抬起眼，黑色的瞳眸，静静地看着她。
“不一样，我对你和对她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
慕容千雪抬起头，看向他。
周楚放下手里的汤碗，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她的眼睛。
“我对她好，是因为她会开口要。”
他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她会告诉我，她弟弟的学费该交了，她妈妈的住院费不够了，她想买最新款的包，想换新手机。”
“每一次，都有明确的理由，指向我银行卡里的数字。”
周楚的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
“所以，我会给她钱，满足她的物质需求，那是她认知里的‘好’。”
慕容千雪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能看出，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内心是何等的失望。
“但是我从没想过，要为她准备一顿晚饭。”
周楚看着她，目光变得温柔。
“也从没想过，要提醒她蛋糕只能吃一半。”
“更没想过，用那样的方式，喂她吃一口。”
他的话，像是一股温暖的泉水，缓缓流过慕容千雪干涸的心田。
“慕容千雪。”
他忽然叫了她的名字，语气郑重。
“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习惯了对女朋友好。”
“而是因为，那个人是你。”
“我想对你好，心甘情愿，不求回报。”
慕容千雪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察觉到周楚在提起那段过去时，眼神落寞。
她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苍白无力。
最终，她只是默默地夹起一块最大的肉片，放进了周楚的碗里。
“你……你多吃点。”
她想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告诉他，她很心疼他。
告诉他，以后有她在。
周楚夹起那块肉，放进了嘴里。
肉一入口，他就想吐出来。
太柴了。
而且，还带着一股腥气。
可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夹菜给他。
周楚面不改色地咀嚼着，硬生生将那块又柴又腥的肉，咽了下去。
慕容千雪一直紧张地看着他。
他果然还是不开心。
是因为自己提起陈茜，让他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吗？
她真是太笨了。
明明是想安慰他，结果好像让他更难过了。
一股懊恼与自责，涌上心头。
她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楚吃完那块肉，抬起头，正对上她那双写满了担忧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
他刚想开口解释，说那块肉只是单纯的不好吃。
慕容千雪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她丢下这句话，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办公室自带的休息间快步走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楚看着她消失在门后，又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饭菜，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东西，脑子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
休息间的卫生间里。
慕容千雪背靠着冰凉的磨砂玻璃门，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通红，一脸懊恼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
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这么情绪化了？
她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一想到周楚刚才那个落寞的眼神，她的心就乱作一团。
她不能让他不开心。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起来呢？
送他礼物？
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说些安慰的话？
她嘴笨，好像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发现，安慰一个人，竟然比谈下一个上亿的合同还要难。
她拿出手机，解锁屏幕。
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开了浏览器。
白色的搜索框，出现在屏幕中央。
她抿着唇，像一个正在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学生，紧张地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确定周楚没有跟过来，她才深吸一口气，在搜索框里，一字一顿地输入了一行字。
“如何安慰心情不好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