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林间的混乱渐渐平息。
那柄突如其来的乌光——正是凌霄掷出的幽狱匕首，几乎齐柄没入了山猪的眼眶，破坏了其大脑。这头堪比炼体五重的妖兽在疯狂挣扎了片刻后，终于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三名惊魂未定的玄云宗弟子看着山猪的尸体，又看了看高处的凌霄，脸上充满了后怕、感激以及一丝惊疑不定。
那名获救的女弟子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身，对着凌霄的方向盈盈一拜，声音还带着颤抖：“多……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另外两名男弟子也连忙拱手行礼，态度恭敬。能一击秒杀这狂暴山猪，其实力绝对远在他们之上，称一声前辈并不为过。
凌霄带着丫丫，从高地缓步走下。他依旧戴着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和薄唇。
“路过而已。”他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走到近前，他伸手握住那柄插在山猪眼眶中的幽狱匕首，轻轻一拔，带出一蓬红白之物。匕首黝黑如初，不沾半点血污。他随意地甩了甩，便将其收回腰间。
这一手更是让那三名玄云宗弟子心中凛然，看向凌霄的目光更加敬畏。
“前辈实力高强，晚辈等人佩服！”为首的男弟子看起来稍年长一些，再次躬身，“在下玄云宗外门弟子张远，这两位是我师弟李远，师妹柳依依。不知前辈尊姓大名？救命之恩，玄云宗上下必当厚报！”
“凌霄。”他报出名字，并未隐瞒。既然决定要加入玄云宗，身份迟早要公开。而且青林城的通缉令暂时还传不到这么偏远的宗门。
“原来是凌前辈。”张远等人并未听过这个名字，只当是某位隐居或游历的散修，态度依旧恭敬，“前辈这是要前往何处？若顺路，不如一同前行？也好让我等略尽地主之谊，报答救命之恩。”
“听闻玄云宗广开山门，招收弟子？”凌霄直接问道。
张远一愣，随即点头：“正是。宗门确实近期正在招收新弟子。前辈您……”他有些迟疑地打量了一下凌霄，虽然看不清全貌，但感觉对方年纪似乎并不大，而且……身上灵气波动似乎也只是炼体境？虽然刚才那一手极其惊艳，但或许是有特殊手段或者法器？
“我欲拜入玄云宗。”凌霄语气依旧平淡。
“啊？”张远三人再次愣住，面面相觑。一位能秒杀炼体五重妖兽的“前辈”，要拜入他们这个没落的小宗门？
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柳依依心思细腻些，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凌前辈……您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或者……与我玄云宗有旧？”她猜测对方可能是遭了难，想来玄云宗暂避风头，或者祖上与宗门有渊源。
“并无旧谊，只为寻一处清静之地修行。”凌霄道，“可否引荐？”
张远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觉得奇怪，但对方毕竟是救命恩人，而且实力不俗（至少攻击手段诡异），引荐一下也无妨。至于能否通过考核，那就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自然可以！”张远连忙道，“宗门招收弟子尚有数日截止。我等正好完成历练任务，准备回宗复命。前辈若是不弃，可随我们一同前往。”
“有劳。”凌霄点头。
张远等人简单处理了一下同伴的伤势（那名倒地弟子只是重伤昏迷，并未死去），又将那山猪妖兽身上最值钱的獠牙和妖核取下（他们本想将妖核赠予凌霄，被凌霄拒绝了），这才领着凌霄和丫丫，向着玄云宗山门方向走去。
一路上，通过旁敲侧击的交谈，凌霄对玄云宗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玄云宗确实没落得厉害。现任宗主云鹤道人仅是筑基中期修为，门下长老寥寥数人，弟子不过百余，且大多资质普通。宗门占据的黑云山脉灵气也相对稀薄，资源匮乏，在天衍神朝东南域几乎排不上号。也正因如此，才会广开山门，降低标准，希望能收到一些好苗子，延续香火。
数日后，一片笼罩在淡淡云雾中的连绵山峦出现在眼前。山势不算特别险峻，却自有一股清幽之气。山门处，一座略显古旧的石牌坊上，刻着“玄云宗”三个大字，笔力虽遒劲，却难掩几分萧索。
牌坊下，摆着几张木桌，几名外门弟子正在负责登记前来参加考核的少年少女，人数不多，只有二三十人，大多衣着朴素，看来都是周边城镇的普通人家孩子，指望能拜入仙门，改变命运。
张远上前与负责考核的一位中年执事低声交谈了几句，指了指凌霄，又大概说明了矿坑救人之事（隐去了秒杀山猪的细节，只说是合力击杀）。
那中年执事姓王，面容古板，闻言打量了凌霄一番，眉头微皱。凌霄虽然戴着兜帽，但看得出年纪不大，而且气息波动……似乎只是炼体四重？而且感觉根基似乎有些虚浮不稳？（实则是煞气与灵气融合后的特殊状态，外人难以看透）
“你要参加入门考核？”王执事公事公办地问道。
“是。”凌霄摘下兜帽，露出了清俊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冽面容。
周围那些等待考核的少年少女们都好奇地看了过来，议论纷纷。
“这么大了才炼体四重？”
“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惹的样子。”
“他还带着个小丫头？难道是妹妹？”
王执事指了指旁边一块半人高的黑色石碑：“测一下灵根资质和骨龄。手放上去，注入灵力即可。”
这是最基础的测灵石，只能大致判断灵根属性和优劣，以及骨龄。
凌霄将手按在石碑上，缓缓注入一丝灵力。
石碑微微一颤，表面光芒流转，最终呈现出一种极其黯淡的、混杂着青、金、灰等多种颜色的混沌光芒，微弱而驳杂，几乎难以分辨主次。同时旁边显示出一行数字：骨龄，十六。
“五行伪灵根？不……比伪灵根还要杂乱？”王执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嫌弃，“而且十六岁才炼体四重？这资质……”
修仙之道，灵根为重。天灵根、异灵根为最佳，双灵根、三灵根次之，四灵根、五灵根（伪灵根）则资质低下，修炼速度缓慢，难有大成。而凌霄这种杂乱到几乎无法归类、光芒还如此黯淡的灵根，简直是废柴中的废柴！比普通的伪灵根还要不如！
再加上十六岁才炼体四重的修为，更是坐实了资质奇差的事实。
张远、柳依依等人也愣住了。他们本以为凌霄是隐藏了实力，没想到测出来的资质竟然……如此之差？那他是如何秒杀那山猪的？难道是靠那柄诡异的匕首？
王执事摇了摇头，语气冷淡了许多：“资质太差，不符合我宗招收标准。你走吧。”
意料之中。凌霄面色不变。他的体质早已被《时空剑典》和不朽剑魂改造，又融合了煞气，这最低等的测灵石根本测不出真相，反而会显示为最杂乱不堪的废脉。
但他并不打算放弃。
“资质并非唯一，心性、毅力亦可补足。”凌霄平静地开口，“请执事给予考核机会。”
王执事不耐烦地挥挥手：“规矩就是规矩！下一个！”
旁边传来几声嗤笑，那些等待考核的少年少女看向凌霄的目光也带上了鄙夷。
就在这时，一旁的山道上，一位穿着淡青色道袍、面容慈和、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缓步走下。他气息渊深，赫然是一位筑基期修士！
“王执事，何事喧哗？”老者开口问道，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威严。
王执事连忙躬身行礼：“参见云宸长老！此人资质太差，却非要参加考核，弟子正在劝其离开。”
来人正是玄云宗仅有的几位长老之一，云宸长老，主管外门事务，为人相对宽厚。
云宸长老目光落在凌霄身上，当看到他那双深邃平静、毫无少年人怯懦的眼睛时，微微闪过一丝讶异。他又看了看躲在凌霄身后、眼神怯怯却干净的丫丫。
“你想入我玄云宗？”云宸长老温和问道。
“是。”凌霄不卑不亢。
“为何？”
“求一个立足之地，寻一份道途之缘。”凌霄回答得简洁而坦诚。
云宸长老沉吟片刻。宗门式微，确实人才凋零。此子虽然资质测出来极差，但观其眼神气度，沉稳冷冽，不似寻常少年，而且能在荒野中存活并救下本宗弟子，或许真有些过人之处？就算资质差些，收做个外门杂役，也未尝不可。
“罢了。”云宸长老摆摆手，“既然有心向道，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宗门考核有三关，测灵根只是第一关。后面两关，测心性和毅力。你若能通过，便可留在外门，从杂役弟子做起。”
王执事闻言，虽有不甘，却也不敢反驳长老，只得应道：“是。”
凌霄拱手：“多谢长老。”
云宸长老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周围的嗤笑声小了许多，但那些目光中的鄙夷并未减少。杂役弟子，不过是宗门最底层的奴仆而已，比外门弟子地位还低。
凌霄却毫不在意。
杂役弟子又如何？
潜龙终非池中物。
这玄云宗，不过是他重回巅峰之路的一块小小踏脚石。
他的考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