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压下来时，城市的灯串刚亮透，星星点点缀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像撒了把碎钻。颜如玉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桌上摊着跟莱茵之华谈判的材料，打印纸叠得老高，边角都被她翻得发毛。苏临没像往常那样坐角落刻木头，也没拿书翻，只捏着台旧手机——壳子是磨得发亮的黑色，边角磕掉块漆，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偶尔按重了，按键还会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眉头却一直锁着，连平时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眼神，都沉了几分。
颜如玉揉着僵掉的后颈抬头时，正撞见他指尖顿在屏幕上，盯着什么看，下颌线绷得紧。“怎么了？”她声音放轻，怕打断他，“出什么事了？”
苏临按了发送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才揉了揉眉心，指腹蹭过眉心那道浅纹——那是他烦透了才会有的小动作。“没什么，”语气里裹着点少见的烦躁，像被什么东西缠得慌，“一点私事。”
“私事？”颜如玉愣了愣。认识这么久，苏临永远是一副天塌下来都能扛的样子，别说烦躁，连皱眉都少见，更别提因为“私事”闹情绪。她心里莫名窜起点好奇，想问，又怕戳到他不愿提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看着他站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他走得轻，门轴“吱呀”响了声就合上了。颜如玉盯着那扇门，手里的笔转了两圈——苏临的“私事”会是什么？是跟他总不愿提的过去有关吗？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摸清过他的底，只知道他能打、懂安防，却不知道他来自哪，以前做过什么，连他偶尔对着窗外发呆时，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偏偏，又忍不住想探究。
苏临没走远，就在大楼顶层的空中花园。夜风裹着秋凉吹过来，掀得他袖口晃了晃，露出手腕上道浅褐色的旧疤——像被什么锐器划的，早长好了，却留了道印子。他把手机屏幕调亮，光打得脸发青，上面是条加密信息，字体小得要眯眼，只有一句话：“‘信标’有线索了，指向‘暗网集市’，但要‘钥匙’的初步激活特征反向定位。风险高，速决。”
落款是个符号：一只藏在星群里的眼睛。苏临指尖顿在那符号上，指腹蹭了蹭屏幕——那是“隐曜”的标志，以前他在组织里，只有最高级别的指令才会用这个。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了下，闷得慌。
“暗网集市”……他闭着眼都能想起那地方的德性——比普通暗网乱十倍，里面藏着的不只是信息，还有各路亡命徒，情报贩子跟杀手挤在一块交易，连各国情报机构都不敢轻易往里闯。要在那找“信标”，跟在满是鲨鱼的池子里捞针没两样，还得时刻防着被人咬一口。
更麻烦的是“钥匙”的激活特征——那意味着得让颜如玉拿出她爸妈留下的东西，甚至可能要她亲自配合。一想到这点，苏临的眉皱得更紧了。他答应过要护着她，现在却要把她往更危险的地方推？
可他欠“隐曜”的。欠那个当年把他从泥沼里拉出来的人，欠那份没还完的人情。他深吸了口凉空气，空气里带着点楼顶盆栽的土腥味，才拿出另一台没登记过的手机——这台更旧，连屏幕都裂了道缝，拨通了个号码。
“是我。”夜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有点哑，“准备接‘暗网集市’的通道，权限码‘闲帝’。启动‘钓鱼’程序，找‘信标’的相关信息，别暴露痕迹。”
“明白。”电话那头是电子合成音，像机器人卡了壳，“预计三小时后接入。风险提示：那片区域最近有‘基金会’的信号在晃，不止一个。”
苏临的指节瞬间捏紧手机，壳子硌得掌心发疼。基金会的人也盯上那了？动作倒快。他挂了电话，站在栏杆边往下看，楼下的车流像条发光的河，浩浩荡荡往前涌，可他知道，水面下早已经暗流汹涌——这场围绕着“钥匙”和“信标”的仗，不光在现实里打，连暗网那片见不得光的地方，都要搅起浑水了。
回去时，颜如玉还埋在文件里，台灯的光落在她发顶，碎发贴在额角，看起来累极了，却还在一笔一划改着方案。苏临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一边是要护着的人，一边是不得不冒的险，两头扯着，让他难得有点慌。
“忙完了吗？”他走过去，声音尽量放得平和，“该回去了。”
颜如玉抬头，眼里带着点疲惫的笑，像蒙了层雾：“马上就好，再改两页。”
收拾东西时，她把文件往包里塞，手指都有点发僵。两人一起进了电梯，轿厢里的灯亮得晃眼，苏临靠在轿厢壁上，侧脸对着她，比平时更沉默，连呼吸都轻了些。颜如玉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刚才……到底没事吧？”
苏临转过头，看她的眼神很深，像藏了片海。他张了张嘴，喉结先滚了滚，才慢慢问：“颜如玉，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搞清楚你爸妈留下的‘钥匙’的秘密，得冒更大的风险，你愿意吗？”
这话来得太突然，颜如玉愣了愣，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没了平时的戏谑，只剩认真，甚至带着点犹豫。她攥紧了包带，指尖掐进掌心，几秒钟后，才轻轻点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愿意。不管多难，我都得知道真相。”
苏临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电梯门“叮”地开了，晚风卷着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香味飘进来。他走在前面，颜如玉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变了——以后的路，大概会更难走。可她抬头看了眼苏临的侧脸，又觉得，只要他在身边，再难，也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