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带着颜如玉沿海岸线往内陆走，他对这一带地形熟得很，黑夜里专挑荒草疯长的小路钻，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的地方。
颜如玉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药丸的暖意还没散，可湿衣服贴在身上，夜风一吹，冻得她骨头缝都疼。之前绷着的神经一松，浑身力气像被抽干，每步都像踩在烂泥里，全靠一口气撑着。
苏临的情况更糟，肩膀的伤口被扯得又渗出血，暗红的血把湿衣浸出一片黑印。他呼吸越来越粗，脚步偶尔打晃，却硬撑着没停，连哼都没哼一声。
颜如玉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心像被针扎似的疼，快步上前扶住他没受伤的胳膊：“我扶你走。”声音轻，却带着股倔劲。
苏临侧头看她，月光下她小脸苍白，眼神却亮得很，没拒绝，顺着她的力道靠过去，把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
两人相互搀着，在野地里走了不知多久，前面终于出现片黑影——是个废弃的村子，房子塌得只剩残垣断壁，像一座座小墓碑，看着渗人。
“去那儿。”苏临指着村最里头一栋二层砖房，看着还算完整，带个小院。
走近了才发现，院墙塌了一半，木门歪歪扭扭挂着，窗户没玻璃，黑洞洞的像瞎眼。苏临让颜如玉在院外等着，自己猫着腰溜进去，检查一圈确认没危险，才招手让她进来。
屋里空得很，满是灰尘和蜘蛛网，霉味混着木头腐烂的味，呛得人难受。一楼地上堆着破家具碎片，看着很久没人来了。
“暂时安全了。”苏临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白得没血色。连番战斗、受伤、逃亡，早把他的体力榨干了。
颜如玉蹲下来，看着他肩膀的伤口，急得眼圈发红：“得赶紧处理，不然会感染的！”
苏临虚弱地点头，从防水袋里摸出个急救包递给她：“帮我……清理下，上点药。”
颜如玉接过包，手都在抖——她从没干过这活，可现在只能硬上。她深吸一口气，借着破窗透进来的月光打开包，里面有消毒水、纱布、绷带，还有罐黑药膏，闻着有股清凉的草药味。
她用消毒水浸湿纱布，小心翼翼地碰向伤口。冰凉的纱布刚碰到翻卷的皮肉，苏临的肩膀就猛地一抽，牙关咬得咯咯响，额角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却没吭一声。
颜如玉的心跟着揪紧，动作更轻了，一点点擦去伤口上的血痂和污垢，额头上也冒了汗。清理完，她挖了点黑药膏，均匀抹在伤口上，刚敷上去，就见苏临紧绷的身体松了些。
最后缠绷带时，她手忙脚乱的，缠得歪歪扭扭，还不小心勒紧了。“对不起，我……我太笨了。”她懊恼地红了眼。
“挺好，不碍事。”苏临闭着眼，声音哑得很，却还在安慰她。
包扎完，颜如玉也瘫坐在地上，靠着墙喘气。夜越来越深，屋里冷得像冰窖，湿衣服贴在身上，寒意往骨头缝里钻，她抖得牙齿打颤，咯咯直响。
苏临失血多，体温掉得更快，脸色白得像纸，身体也开始发抖。再这么下去，两人都得冻僵！
颜如玉看着他越来越虚弱的样子，急得团团转，可屋里连块破布都没有。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她脸“唰”地红透了，可看着苏临的样子，害羞瞬间被担忧压下去。
她咬咬牙，挪到苏临身边，伸出胳膊，从侧面轻轻抱住他冰凉的身体，把脸埋在他肩膀上：“别……别多想！就是应急，不能让你冻死！”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脸烧得能煎鸡蛋。
苏临的身体猛地一僵，睁开眼，错愕地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紧闭着，睫毛还在抖，明明害羞得要命，却把他抱得很紧。
他愣了愣，深邃的眼里闪过惊讶、动容，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柔软。他没推开她，只是重新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默认了。
颜如玉感觉到他不抗拒，松了口气，把他抱得更紧了，想用自己的体温暖他。两人贴得近，能清晰听到对方的心跳，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湿衣服挡不住渐渐升高的温度，一种说不出的亲密和信任，在生死边缘悄悄蔓延。
她从没想过，会和苏临在这种地方紧紧相拥，没有暧昧，只有想活下去的本能，还有对他的心疼。听着他慢慢平稳的呼吸，她心里竟泛起一丝安宁——好像只要他在，再难的坎都能过去。
“苏临。”她轻声喊。
“嗯？”他闭着眼应了声。
“我们……能活下去的，对吗？”她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苏临沉默了会儿，然后用沙哑却坚定的声音说：“嗯，有我在，你不会死。”
简单的话，却像颗定心丸，颜如玉心里的不安瞬间散了。她不再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深，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疲惫感涌上来，意识渐渐模糊，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拂过她额前的湿发，指尖带着点凉意，却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屋外的风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黎明总算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