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枫在寂静的密道中前行，四周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狭窄空间里回响。
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出现，这段路走得异常平静。不多时，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圆形洞厅出现在眼前。
洞厅宛如一个地下交通枢纽，四周的墙壁上均匀分布着八个黑黢黢的甬道入口，如同八只眼睛凝视着不速之客。
姜枫记得林芸的描述，那台能够复制人类的诡异仪器，应该就在此处。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个洞厅，最终定格在墙壁一处向内凹陷的浅洞里。那里，一台造型奇特、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仪器静静矗立，其科技感与这原始洞穴格格不入。
然而，比仪器更刺眼的，是倒在仪器旁边的“东西”。
那是半具人体残骸，只有上半身，腰部以下空空如也。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残骸的头颅天灵盖被完全敲碎，脑组织被掏挖一空，只留下一个空洞的颅腔。
尽管面容因破损和干瘪而有些变形，但那五官轮廓，姜枫熟悉得如同每日镜中所见，那就是他自己的脸！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
“难道我早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个复制品？”这个念头带着冰冷的触感，缠绕上他的心脏。但随即，他想起了“一号”的话。
他自己本就是被制造出来的复制体。若真这样，那么眼前这残骸是不是“原身”似乎已无关紧要。
可是，到底是谁敲碎了他的脑袋，并取走了大脑？是洞穴中的未知怪物，还是……人？
他深吸一口洞穴中潮湿的空气，从贴身口袋取出了生命环。他将冰凉的环体轻轻贴在那半具残破的躯体上，指尖按下几个代表“追溯”与“信息读取”的符号。
嗡——！
一股混杂着强烈画面和扭曲情绪的信息流如同决堤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见了林芸！就站在这具躯体前，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决绝、痛苦以及一丝……难以形容的贪婪表情。
然后，林芸打碎了这躯体的颅骨，碎裂的闷响仿佛就在耳边。紧接着，让姜枫胃部痉挛、通体冰寒的一幕出现了，林芸竟然徒手掏出了脑组织，塞进了嘴里！
“呃！”姜枫猛地收回生命环，踉跄后退一步，强烈的恶心感与背叛感让他几乎呕吐。
那时的林芸，还是他的恋人！她怎么能……怎么会……是极致的恨意？还是这其中隐藏着某种超越他理解的、更加黑暗的原因？
为了彻底弄清这具躯体的来源，他强忍着翻腾的心绪，再次将生命环贴上，指尖颤抖着按下另一组代表“溯源”与“验证”的符号。
这一次反馈的信息是，这具躯体的出现方式，并非自然生长或从外搬运。它的形成，是“凭空”被生成出来的。就像一台高精度打印机在作业中途被突然切断了能源，只完成了一半。
这具残骸，是一个未完成的复制人，而他姜枫，才是那个唯一的、真正的本体！
这个结论让他心中稍定，但围绕林芸行为的迷雾却更加浓重黑暗。她为何要吞食其脑？
他暂时压下这些翻江倒海的疑问，将注意力转向那台静默的仪器。它的底部连接着一部分飞行器的残骸，外壳有明显的撕裂痕迹，但核心的部分和操作面板看起来保存尚算完整。
“这台仪器，真的具备郭总所说的传送功能吗？”姜枫凑近操作台，仔细观察着那些苍云人的文字符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那些跟随他的虫人，终于蠕动着身体，陆续抵达了这个充满未知与恐惧的洞厅。
它们用那镶嵌在虫首上的、表情僵硬的人脸，茫然又恐惧地打量着这个枢纽般的空间，最终，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姜枫身上，以及他身后那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仪器上。
正当姜枫全神贯注于那台冰冷仪器时，一个眼尖的虫人发出了尖锐、扭曲的惊呼，那声音因惊恐而变调：
“看……看那边！那、那是姜助理？！不对啊……姜助理不是在这儿吗？那……那个是谁？！” 那只虫人用一只变形的附肢，颤抖地指向浅洞里那半具残破的躯体。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瞬间在虫人群中引发了恐慌。
“鬼！有鬼啊！”
“两个姜助理！他是假的！”
“快跑！快跑啊！”
恐惧压倒了一切，这些形态诡异的虫人开始拼命扭动身躯，慌乱地想要向来时的甬道蠕去，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姜枫先是一愣，随即感到一种荒诞的意外。这些人已经变成了这般非人非虫的模样，竟然还怕鬼。
“都站住！”姜枫提高音量，声音在洞厅内回荡，“那是一个假人，看我站在这里，我才是真的！”
骚动的虫人们停了下来。它们犹豫地转过身，镶嵌在虫首上的人脸露出将信将疑、惊魂未定的神色。一阵沉默后，开始有虫人发出干涩、试图化解恐惧的讪笑和辩解：
“原、原来是假的……”
“我就说嘛，姜助理怎么会……”
“吓、吓死我了……”
姜枫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更不愿虫人们去仔细查验那半具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残骸。他快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冰冷、僵硬的半具复制体，随意地扔进了旁边一个黑漆漆的甬道深处。
“好了，都保持安静。”姜枫拍了拍手，语气恢复了平静。
他重新站到那台仪器前，伸出手，指尖悬在启动符号上方，心中犹豫不决。按下它，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再次启动复制程序？
但他转念一想，那具只有一半的残骸，恰恰说明复制过程被中断了。最可能的原因，就是缺乏完成复制所需的原料。
“赌一把。”姜枫心一横，指尖用力按下了那个符号。
嗡——！
仪器内部传来低沉的运行声，随即消失。表面看来，无声无光，但是姜枫却接收到了信号，以仪器为中心扩散开来，但他完全无法理解其含义，更谈不上破解。
就在他凝神试图捕捉信号规律时，从刚才丢弃残骸的那个甬道里，传来了虫人惊恐失措的喊声。
“姜……姜助理！快……快来看！这、这里面……好多……好多尸体啊！”
姜枫心头猛地一凛！他立刻转身冲进那个甬道中。
虫人们也骚动着，跟在他后面蠕行而去。
就在他踏入甬道口的瞬间，姜枫看到了令他也为之毛骨悚然的景象。
甬道向内延伸的不远处，地面上竟然层层叠叠，堆积着形态各异的尸体！而刚才被他扔进来的那半具“自己”，正滚落在尸堆的边缘，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