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贵的落网，如同扯住了隐藏在养老院灰色链条上的一根关键线头。他不仅承认了向王桂芳提供信息和暗示，更在警方强大的心理攻势和部分外围证据面前，开始吐露更深的内情。重案一组办公室的白板上，赵德贵的照片与王桂芳并列，之间连上了一条标注着“信息提供\/教唆\/销赃”的箭头。
“我不是主谋……我也只是……听吩咐办事……”赵德贵在审讯室里，眼神躲闪，试图为自己寻找减轻罪责的理由。
“听谁的吩咐？”季青紧盯着他，不容他有丝毫退缩。
赵德贵支吾了片刻，最终交代出一个代号——“老沈”。据他所说，这个“老沈”似乎对全市多家养老院的情况都很熟悉，会通过加密通讯方式，向他这样的“中间人”提供一些“有潜力”的护工或内部人员名单，以及一些“操作指南”，并负责统一处理某些不易出手的贵重物品。赵德贵与“老沈”从未见过面，所有联系和利益分配都在网上完成。
“老沈……”季青重复着这个代号，眼神冰冷。王桂芳是刀，赵德贵是递刀的手，而这个“老沈”，很可能就是操控这只手的大脑！
“查！挖出这个‘老沈’！追踪赵德贵所有的网络通讯记录和资金流向，找出与‘老沈’相关的任何蛛丝马迹！”季青下达指令，案件的性质已从未经预谋的投机犯罪，转向了有组织、有预谋的系列剥削乃至谋杀！
网监部门全力介入，对赵德贵的电子设备进行深度数据恢复和溯源。与此同时，陈锐和老谭则开始横向排查，将赵德贵和王桂芳的案件，与近期市内其他养老机构上报的、可疑的“自然死亡”或财物丢失事件进行串并案分析。
一条更令人心惊的暗线逐渐浮现。
经过大数据碰撞和关联分析，他们发现，在另外两家不同行政区的养老院，近一年内也发生过几起类似情况：老人在看似自然死亡后，发现有少量不易察觉的财物遗失（如小额现金、首饰），当时均被院方以“管理疏忽”或“老人自行遗落”内部处理。而这几起事件发生时，所在养老院都恰好有护工或基层管理人员，与赵德贵的通讯记录中存在间接的网络关联（如同一个隐秘的网络社群或使用过相同的匿名代理节点）！
“这不是孤立事件！”陈锐将串并案的结果展示出来，“有一个网络，在针对多家养老院，物色、教唆内部人员，对孤寡或疏于照看的老人进行侵财犯罪，甚至不惜灭口！”
“其组织严密，手段隐蔽，利用养老院内部管理漏洞和老年人群体的脆弱性，罪行极其恶劣！”老谭愤然道。
突破口来自对赵德贵资金流向的追踪。 尽管“老沈”使用了复杂的洗钱手段，但网监部门还是通过层层剥离，最终锁定了一个看似与养老产业毫无关联的壳公司账户，而该账户的实际控制人，指向了一个名叫沈永昌的男子。沈永昌，52岁，名下有一家小型“医疗设备咨询公司”，其业务范围恰好覆盖了市内多家养老院！
“锁定沈永昌！全面监控！”季青下令。
抓捕沈永昌的过程异常顺利，他正在自己的公司办公室里处理文件，面对突如其来的警察，他表现得异常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傲慢。
“警官，我是合法商人，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沈永昌推了推金丝眼镜。
然而，当技术队在他公司的加密服务器里，找到了那份记录着多家养老院“潜在目标”护工名单、详细的“风险评估报告”（包括老人健康状况、家庭背景、财产情况）、以及数套针对不同情况（从简单盗窃到制造“自然死亡”）的“操作预案”时，他脸上的镇定终于出现了裂痕。
证据面前，沈永昌不得不承认了自己就是“老沈”。他构建了这个隐藏在养老产业阴影下的犯罪网络，利用信息不对称和人性贪婪，系统地剥削着最需要关怀的群体。他声称自己“只是提供信息，从未直接参与具体行动”，将罪责推给赵德贵这样的“执行者”。
但季青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份更令人发指的文档——一份对刘淑芬老人的“评估报告”，上面清晰地写着：“目标警惕性高，常规手段难奏效，建议采用‘温和促终’方案……” 而建议的方案，正是利用地高辛制造心脏衰竭假象！
这份报告，彻底坐实了沈永昌不仅是教唆者，更是具体犯罪方案的策划者！
“暮年阴谋”的幕后黑手终于落网。一条寄生在养老事业上的庞大毒瘤，被连根拔起。
案件似乎可以迎来最终的终结。但季青看着沈永昌那张精明而冷漠的脸，心中却隐约觉得，以他表现出来的谨慎和狡猾，会如此轻易地将所有核心证据保留在公司服务器上吗？
她指示技术队，对沈永昌的所有设备进行更彻底的勘查，尤其是寻找是否存在另一个更隐秘的存储装置或云端账户。
真相，似乎触手可及，但又仿佛还隔着一层薄纱。
（第二百零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