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涂刻痕”带来的冲击尚未平息，那枚刻在无名流浪者额头的诡异符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重案一组内部激起层层涟漪。办公室白板上，死者的现场照片与符号特写被并排贴上，旁边标注着“流浪人员”、“生前刻痕”、“符号未知”等关键词。
调查在迷雾中艰难推进。确认死者身份是首要难题。dNA和指纹在数据库内均无匹配记录，走访周边流浪人员聚集地也收获甚微，这些边缘群体流动性大，彼此联系松散，且对官方机构抱有本能的警惕。
技术队对符号的比对分析同样陷入僵局。全市、乃至接入的全国犯罪符号数据库内，均未发现相同或高度相似的记录。请教了市局特邀的符号学、宗教学甚至密码学专家，初步反馈也莫衷一是，有人认为其带有某种自创邪典的色彩，有人则认为其结构蕴含着极其个人化的偏执逻辑。
“凶手在创造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语言’。”季青凝视着白板上的符号，声音低沉，“他在用这种方式宣告，或者……记录。”
就在调查似乎陷入死胡同时，陈锐在反复研究符号高清照片时，一个极其细微的发现带来了转机。在符号某个弯曲线条的末端，放大到极致后，能看到一个几乎被忽略的、类似数字“3”的细小刻痕，与主体符号的风格略显不同，像是事后添加，或者某种编号。
“编号？第三个受害者？”老谭立刻警觉起来。
这个“3”的发现，瞬间改变了案件的性质——这可能不是一起孤立的随机案件，而可能是系列案件中的一环！
“立刻排查近三个月内，全市所有悬而未决的、涉及无名尸或尸体被留下特殊标记的案件！尤其是那些未被重视或当初定性为意外的！”季青果断下令。
数据库被再次梳理，范围扩大到近期所有发现的无名尸和异常死亡记录。一天后，一条来自邻市、两个月前的旧案信息被筛选出来：在该市城郊结合部的一个桥洞下，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同样初步判断为流浪人员），死因当时被归结为“低温及慢性疾病导致的自然死亡”，但尸检报告备注中提到，死者后颈处有一个“不明原因的陈旧性浅表划痕，形态不规则”，当时并未引起重视，也没有照片详细记录。
“后颈划痕……形态不规则……”陈锐反复咀嚼着这份语焉不详的记录，“会不会……也是符号？只是当时腐败或勘查不细，没能识别？”
“联系邻市警方！调取该案所有原始档案和尸检照片！特别是后颈部位的高清影像！”季青看到了串联的可能。
在等待邻市反馈的同时，对南坪河死者周边区域的监控排查也有了微弱进展。由于抛尸地点偏僻，有效监控极少，但在距离河岸一公里外的一个路口治安探头上，捕捉到在推断的抛尸时间段内，一辆破旧的、没有牌照的银色面包车曾短暂停留，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车上拖下类似麻袋的物品，随后车辆驶离。车型老旧，无法追踪。
压力在跨市协查中转化为突破。
邻市警方很快传来了档案。尽管后颈部位的原始照片模糊，但经过技术增强处理，一个扭曲的、与南坪河死者额头符号虽不相同但神韵相似的刻痕，隐约可辨！更重要的是，在该死者随身携带的一个破烂烟盒内侧，发现了一个用圆珠笔写下的、极其潦草的“2”！
“第二个！”老谭一拳砸在桌上，“果然是系列案！第一个在哪里？！”
调查范围立刻扩大，时间线向前推移。经过更艰苦的筛查，在半年前，本市另一个区的废弃工厂内，发现的一具因“意外坠亡”而被草草处理的无名尸档案被重新翻出。当时的现场勘查报告简单，但一份法医的辅助记录里提到，死者左手掌心有“疑似自残造成的非致命划伤”。当时未留照片。
“立刻开棺验尸！”季青下达指令，尽管希望渺茫，但必须确认。
当那具早已化为白骨的尸体被重新检查时，技术在指骨缝隙间，找到了一个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在骨头上的细小符号残迹，经复原，其风格与后面两起案件中的符号属于同一体系！并且在尸骨附近的泥土中，筛找出了一个几乎锈烂的铁皮糖果盒，盒底依稀可见一个刻上去的“1”！
“1”、“2”、“3”……
一条由冰冷符号和无名死者串联起来的黑暗链条，终于浮出水面。凶手在过去半年多的时间里，以近乎隐形的方式，连续杀害了至少三名社会最底层的流浪者，并在他们身上刻下独属的符号，留下编号。
他不是随机发泄，而是在进行一场有预谋、有顺序、充满扭曲仪式感的“清理”或“献祭”！
“凶手极度危险，且具有强烈的反社会人格和偏执的秩序感。”季青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他选择这些‘消失也不会引起注意’的人，是在享受这种绝对的掌控感和‘隐形’的快感。我们必须在他找到第四个目标之前，阻止他！”
新的符号，串联起旧的亡魂。一场与时间赛跑、阻止下一个编号出现的追凶之战，骤然打响。
（第一百九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