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木兰围场的营地燃起熊熊篝火,将夜空映照得通红。庆功宴设在主营帐内,毡帐宽敞明亮,悬挂着五彩斑斓的绸缎,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桌上摆满了烤全羊、手抓肉、奶酒等草原特色美食,香气扑鼻。弘历身着明黄色常服,端坐在主位上,神色依旧带着几分日间的沉郁,身旁的蒙古王公们也各怀心思,席间气氛虽热闹,却总透着一丝微妙的拘谨。
永琪坐在偏席,头微微低着,脸上满是愧疚与落寞。日间误伤侍卫的事情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皇阿玛虽未重罚,可那冰冷的眼神与严厉的斥责,依旧让他如芒在背。他手中捧着酒杯,却毫无饮酒的兴致,只是机械地抿着,耳边传来的蒙古王公们的欢声笑语,在他听来格外刺耳。
愉妃坐在永琪身边,看着儿子落寞的模样,心中满是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她只能悄悄用眼神安抚着永琪,示意他少安毋躁,切勿再惹皇上不悦。
金玉妍则坐在另一侧,身着一袭宝蓝色旗装,鬓边插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神色从容,嘴角挂着得体的笑容。她端着酒杯,偶尔与身旁的蒙古王公夫人寒暄几句,目光却时不时掠过永琪,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而永珹坐在她身边,身着月白色骑射劲装,身姿挺拔,神色沉稳,与永琪的落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宴席进行到一半,弘历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了永琪身上。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今日围猎,本是件高兴的事,却因一场意外扫了兴致。”
话音刚落,帐内的欢声笑语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永琪身上,让他愈发坐立难安。
弘历继续说道:“永琪骑射功夫尚可,这些年也确实有几分长进,箭无虚发,引得不少王公称赞。”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可他性子太过毛躁,不够沉稳。今日马鞍断裂虽是意外,但身为皇子,连自身所用之物都未曾仔细检查,遇事又慌乱失措,误伤他人,这便是大大的教训。”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永琪心上。他猛地站起身,躬身道:“皇阿玛教训得是,儿臣知错了。”
“坐下吧。”弘历摆了摆手,目光转向永珹,语气瞬间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几分赞赏,“反观老四,今日围猎虽未有太多斩获,却行事稳妥,知礼懂分寸。追逐猎物时不骄不躁,遇到突发情况也能沉着应对,从未有过半分慌乱。这般沉稳心性,倒是比他五弟强了不少。”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皇上这番话,表面上是点评两位皇子,实则是在打压永琪,抬高永珹。这无疑是在向众人传递一个信号——四阿哥永珹,才是他心中更为看重的皇子。
金玉妍心中暗自狂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谦逊的神色。她连忙起身,躬身道:“皇上过奖了。珹儿年幼,性子沉稳些虽是好事,却也缺乏几分锐气。永琪骑射精湛,只是一时疏忽,往后多加教导,定会有所长进。”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为永琪辩解,实则是在变相肯定皇上的评价,既抬高了永珹,又不会显得太过张扬,反而衬托出她的“贤良淑德”。
蒙古王公们见状,纷纷附和起来。科尔沁部的王公率先开口:“皇上所言极是!四阿哥今日的表现,老臣看在眼里,沉稳懂事,遇事不慌,颇有皇子风范。日后必成大器!”
“是啊是啊!”其他王公也纷纷点头,“四阿哥不仅沉稳,还体恤下属,今日围猎时,还特意叮嘱随从们注意安全,这般心性,实在难得。”
“相比之下,五阿哥确实太过毛躁了些。不过年轻人嘛,难免会有疏忽,往后多加历练便是。”
王公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在夸赞永珹,虽也为永琪说了几句场面话,却难掩对永珹的推崇。永珹连忙起身,躬身向众人道谢:“多谢各位王公谬赞,儿臣愧不敢当。儿臣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往后还请各位王公多多指教。”
他的谦逊得体,更是赢得了众人的好感。弘历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永珹的疼爱与赞赏,又深了几分。
而坐在角落里的如懿,听到弘历的话,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揪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杯中温热的奶酒险些洒出来。她强忍着心中的不适,抬眼望去,正好看到金玉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得意,心中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一定是金玉妍搞的鬼!马鞍断裂绝非意外,定是她暗中派人动了手脚,目的就是为了让永琪出丑,借机打压他,从而抬高永珹。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永琪被皇上当众批评,看着永珹被众人夸赞,看着金玉妍的阴谋得逞。
如懿的心中满是焦急与无力。她知道,皇上的这番话,将会在所有人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久而久之,“毛躁鲁莽”便会成为永琪的标签,而“沉稳可靠”则会成为永珹的代名词。这对永琪的储位之争,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她看向永琪,只见他低着头,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白了。如懿心中一阵心疼,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永琪能挺过这一关。
宴席在一片夸赞永珹的声音中结束。众人纷纷散去,永琪如同逃难一般,快步走出了主营帐。如懿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帐外的夜风格外寒冷,吹在脸上如同刀割。永琪站在篝火旁,望着远处漆黑的草原,心中满是憋屈与不甘。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木桩上,拳头传来一阵剧痛,却丝毫无法缓解他心中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永琪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委屈的泪水,“我明明不是故意的,马鞍突然断裂,我也没有办法啊!皇阿玛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琪儿。”如懿轻轻走到永琪身边,语气温柔却带着凝重。
永琪转过身,看到如懿,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额娘,儿子真的很不甘心!我总觉得,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可我没有证据,只能白白受罚,被皇阿玛当众批评。”
“额娘知道。”如懿轻轻拍了拍永琪的肩膀,眼中满是心疼与担忧,“额娘也觉得此事蹊跷。你的马鞍一直保养得很好,怎么会突然断裂?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琪儿,往后围猎或是出行,一定要仔细检查马匹和用具,一丝一毫都不能大意。无论是马鞍、缰绳,还是弓箭、衣物,都要亲自检查,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人心险恶,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想要害你的人不在少数。”
永琪点了点头,抹去脸上的泪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额娘,儿子知道了。儿子以后一定会格外小心,亲自检查所有用具,绝不让别人有机可乘。”
“还有。”如懿看着永琪,眼神愈发凝重,“你四弟永珹身边的人,没一个简单的。他的额娘金玉妍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为了让永珹登上储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你一定要多加提防,不仅要提防金玉妍,还要提防她身边的人,甚至是永珹身边的人。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更不要与他们有过多的接触,以免被他们抓住把柄。”
“儿子记住了。”永琪重重地点头,“额娘,您放心,儿子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鲁莽了。从今往后,儿子会凡事三思而后行,谨慎行事,保护好自己,绝不会再让您和皇额娘担心。”
看着永琪眼中的坚定,如懿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她知道,经过这件事,永琪是真的长大了,也终于明白了这深宫之中的残酷。虽然这次受了委屈,但只要他能吸取教训,多加防备,日后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好了,夜深了,天气寒冷,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如懿语气温和了许多,“禁足的这三个月,你也正好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反思自己的过错,提升自己的能力。待禁足结束,再用实际行动向皇阿玛证明,你已经改变了。”
“是,额娘。”永琪躬身应道,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他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却又透着一股不屈的力量。
如懿看着永琪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沉重。她知道,这场储位之争已经愈发残酷,金玉妍为了达到目的,已经不择手段。她必须尽快查明马鞍断裂的真相,为永琪洗刷冤屈,否则,永琪恐怕真的会彻底失去争夺储位的资格。
而另一边,金玉妍正和永珹走在回营帐的路上。夜色中,她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得意的笑容。
“额娘,皇阿玛今日在宴席上夸赞我,还批评了五弟,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永珹有些担忧地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金玉妍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珹儿,你要记住,储位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你若不趁机抓住机会,让皇阿玛和大臣们看到你的优势,难道要等着永琪反过来打压你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之事,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皇阿玛当众夸赞你,打压永琪,就是在向所有人传递一个信号——他更看重你。蒙古王公们纷纷附和,也是在为你造势。久而久之,‘沉稳可靠’的印象便会在皇阿玛和大臣们心中根深蒂固,而永琪‘毛躁鲁莽’的标签,也会越来越清晰。到那时,储位之争的胜负,便一目了然了。”
永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额娘,儿子明白了。儿子会继续努力,不辜负额娘和皇阿玛的期望。”
“很好。”金玉妍满意地点了点头,抚摸着永珹的头,“你只要按额娘说的做,沉稳行事,积累更多的实绩与好感,储位迟早是你的。那些阻碍我们的人,终将被我们一一踩在脚下。”
母子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营帐内的篝火依旧熊熊燃烧,映照着草原的夜空,却照不进人心深处的阴谋与算计。
弘历回到自己的营帐,坐在桌前,回想着今日围猎的事情。他想起永琪误伤侍卫时的慌乱,想起永珹沉稳应对的模样,心中愈发觉得,永珹比永琪更适合成为储君。他拿起桌上的奏折,那是金恒等人称赞永珹的奏折,字里行间都透着对永珹的推崇。
“李玉。”弘历开口道。
“奴才在。”李玉连忙躬身应道。
“你觉得老四怎么样?”弘历问道。
李玉心中一凛,连忙回道:“回皇上,四阿哥沉稳懂事,知礼懂分寸,又体恤民情,有治国之才,确实是难得的贤才。”
弘历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放下奏折,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或许,是时候进一步培养永珹了,让他参与更多的朝政,积累更多的经验。
而远在京城的翊坤宫,容佩正拿着一封密信,快步走进如懿的书房。“娘娘,木兰围场那边传来消息,五阿哥的马鞍确实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只是痕迹太过隐蔽,很难找到确凿的证据。”
如懿接过密信,看完后,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果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她轻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金玉妍,你好狠的心!”
“娘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容佩问道。
“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如懿摇了摇头,“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若是贸然指控金玉妍,不仅无法将她定罪,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她更加防备,甚至会反过来陷害我们。”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让那边的人继续暗中调查,一定要找到确凿的证据。另外,密切关注永琪在围场的情况,确保他的安全。禁足的这三个月,是永琪沉淀自己的好机会,也是我们寻找证据的关键时期。我们必须耐心等待,一旦找到证据,便要给金玉妍致命一击。”
“是,奴才明白。”容佩躬身应道。
如懿看着窗外的夜色,心中满是坚定。她知道,这场与金玉妍的较量,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她不能退缩,也不能放弃,为了永琪,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她必须坚持下去,与金玉妍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