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台下一张张扭曲的、呆滞的,仿佛正在经历“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听到了什么?”的哲学三问的脸,鲜时光感到了发自内心的久违愉悦。
“很好,第一步‘精神攻击’,大获成功!”他心想,“接下来,就是第二步,‘逻辑摧毁’!”
他完全无视了台下的诡异气氛,自顾自地开始阐述他那个旨在创造出史上第一垃圾游戏的伟大“核心理念”。
“我知道,你们很困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超然。
“你们在想,什么是《沙雕传奇》?”
“现在,我来告诉你们。这款游戏的核心,不是画面!我不要求你们做出电影级的画质,我甚至希望,它的画面能停留在十年前的水平,越粗糙越好,越有像素感越好!”
台下一片沉寂。
一个坐在前排的公司里最顶级的首席美术师夏奈儿,那个传说中的“预算粉碎机”,此刻她那张以审美挑剔着称的漂亮脸蛋上,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这款游戏的核心,也不是剧情!我们不需要什么荡气回肠的史诗,不需要什么感人至深的故事!我希望它的剧情,是随机的,是破碎的,是没有逻辑的!Npc上一秒可能还在委托你去找他丢失的内裤,下一秒,他可能就自己爆炸了!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就是这么任性!”
台下另一边,一个以编剧能力见长的老策划,眼镜“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鲜时光感觉自己已经嗨起来了。他张开双臂,像一个拥抱混沌的邪教教主,发出了他最终的也是最核心的“神谕”!
“所以,我们这款游戏,真正的核心理念,只有一个词——”
“bUG!!!”
“我不希望你们,去修复bUG!”
“我要求你们,去创造bUG!把bUG,当作是玩法!当作是特色!把它,深深地写进我们游戏的最底层代码里去!”
“我要让玩家的每一次点击,都像是在开一个会爆炸的盲盒!他想攻击一只史莱姆,结果却一剑捅死了自己身边的队友!他想使用一个回城卷轴,结果却被随机传送到了一万米的高空自由落体!他想打开自己的装备栏,结果却弹出来一张……你老板我本人,最帅的证件照!”
“我们不要确定性!我们只要随机性!”
“我们不要平衡!我们只要混乱!”
“我们要创造的,不是一个游戏!而是一个充满了意外和惊喜……啊不,是惊吓,不可名状,能让所有玩家玩上三分钟就气到砸电脑的——沙雕乐园!”
他的声音,回荡在静悄悄的会议室里。
鲜时光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因为过度震惊而扭曲、抽搐甚至已经开始翻白眼的脸,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狂喜。
成了!
这次,绝对成了!
这么一个反人类的设计理念,这群心高气傲的老艺术家,绝对不可能接受!他们一定会觉得我是在羞辱他们!他们会愤怒,会抗议,会集体辞职!
只要他们走了,幻想巨人就成了一个空壳子,下一个项目的启动资金随便我怎么糟蹋!
我真是个亏钱的天才!
就在他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又幸福的未来时——
“啪……啪……啪……”
寂静中,一个仿佛带着无尽感慨的突兀掌声,缓慢地响了起来。
鲜时光愕然望去。
只见台下,那个因为策划案过于超前而被“腾达集团”扫地出门的,传说中的“殉道者”马前卒,正颤抖地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反而是两行,如同见证了神迹般的……热泪。
“我……我明白了……”
马前卒的声音,沙哑,颤抖,却充满了穿透灵魂的力量。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用一种仰望星空般充满了无限敬畏的眼神,望着台上的鲜时光。
“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这么多年,我们这些所谓的‘游戏设计师’,其实都是一群被‘逻辑’所奴役的可悲囚徒!我们创造世界,却又用‘规则’给它套上枷锁!我们赋予生命,却又用‘平衡’抹杀掉一切意外!我们……我们只是在做一个又一个,精美、可预测、毫无新意的……电子盆景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越来越高亢!
“而您!鲜总!您……您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您要我们抛弃的,不是画面,不是剧情!您是要我们抛弃掉,那套该死、腐朽、固步自封的‘设计者傲慢’!”
“‘bUG就是玩法’……‘随机就是世界’……天呐……天呐!这……这不是混乱!这是最高的秩序!是量子力学般的不确定性!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那个奇点!是真正意义上绝对的——自由度啊!!!”
“您不是要我们去做一款游戏!您是要我们……去创造一个,真正活着,会呼吸,充满了无限可能,连我们自己都无法预测其最终形态的——‘元宇宙’啊!!!”
“元!宇!宙!”
这三个字,犹如三颗引爆了的核弹,瞬间炸醒了全场所有还在石化状态中的灵魂!
刹那间!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困惑,变成了顿悟!
震惊,变成了狂喜!
失望,变成了五体投地般的狂热崇拜!
“轰——!!!!!”
雷鸣般的掌声,在一瞬间如同山崩海啸,席卷了整个会议室!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全体起立,用尽全身的力气鼓掌,欢呼,呐喊!他们用最灼热的目光望着台上的那个年轻人,仿佛在仰望一位带领他们砸碎旧世界,开创新纪元的……革命领袖!
“鲜总牛逼!!!”
“这才是游戏的未来啊!!!”
“我愿意为《沙雕传奇》奉献我的全部头发!!!”
在这一片震耳欲聋足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声中,鲜时光缓缓地闭上了他那双已经失去了所有高光的眼睛。
他知道,他那漫长而又看不到尽头的该死远征,又一次在他自己的策划下,在所有人的欢呼声中,以一种他妈的不可阻挡的辉煌姿态……
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