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的沉滞持续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元和帝这才缓缓地收敛了目光,心中默念:‘此人与新老两位龙神都有瓜葛,并且那只枭到了此人手里就会开口说话,必是妖无疑,这人该不会也是位仙人吧,手持蛇形剑,看来应该是位剑仙!只是听闻仙与妖不同路,为何他又会与妖待在一起?’
想着想着,元和帝迷雾般的心间忽地被一道闪光照亮:‘有教无类!定是如此!朕的机遇来了!’
一念至此,元和帝淡淡地开口说道:“你既见过那个名叫崇岳的人,可曾打听过他,觉得此人会不会为朕所用?你能懂朕的意思吧。”
高士心中暗道:‘我的陛下啊,您的心思我怎能不懂?修仙、长生!怕是很难做到,若真如寇大人所言,此人对权力没有一丝欲望,再说,他如仙一般的存在,怎么能看上世间的权力?’
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可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就算高士再忠心耿耿,也不会对着心思深沉的元和帝如此说,高士不敢耽搁,开口道:“奴婢只见过此人一面,对他不甚了解,只是看其气质,似是闲云野鹤。”
元和帝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神色,笑道:“世间之事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有的只是利益没有给够,只要利益到了,人都是能拿下的,坊间有言,有钱能使鬼推磨么,仙与鬼神有何区别?哼,看来要好好跟崇岳接触接触了。你先调查下此人的过往,待时机成熟,你便再见见此人!”
高士闻言心中彷徨无措,虽然他觉得崇岳算是好相与的,但他也从寇愍口中得知他对皇家的态度,可是既然元和帝有命,只得遵从。
元和帝说罢,双眼紧紧地盯着御书房外的天空,眼中决绝的神色更甚,甚至出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不甘,心中暗道:‘金山银山随你取用,佳人美眷全凭尔意,封侯拜相也可为之,若真能让朕踏入长生,那便请你征战四方,待天下安定,朕与你共掌天下,成为这天地共主,亦无不可!’
元和帝双眸中倒映的天空渐渐明朗,天空狂舞的银蛇随之隐去,隆隆的闷雷声愈行愈远,只有几滴迟来的雨滴从天而降,在重新露头的烈日照耀下化作一抹彩虹,映入元和帝的眼眸中。
元和帝蓦然心情舒畅,觉得苍天也赞同他的决断,忽而朗声大笑,仿佛这些日子积攒的所有郁气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翌日,京城更是闷热,人们并没有从昨日的暴雨中感受到半点凉爽之意,只是道旁的绿树却因雨水而重新撑起了原本耷拉的树叶,而躲在树叶阴影中的知了更是发出更为嘹亮的蝉鸣。
清晨时分,诚王宇文珵坐着马车前往皇城,马车中还带着神兽甪端,这是元和帝特意吩咐的。
由于昨日的心潮澎湃,元和帝并没上朝,而是在御书房中等待着宇文珵的到来,他要从他的皇子那里探听到崇岳的相关情况,并且还想看看那只名为甪端的奇兽,虽然他在诚王的奏章中看过甪端的画像,可是画像怎及亲眼所见看的真切。
进了宫门,宇文珵便下了马车,带着甪端步行入内,甪端紧紧地跟随着宇文珵,只是全程像一个好奇的孩童一般,不停的扭着大脑袋左瞧瞧右看看,而经过他们身边的侍卫、宦官除了给诚王见礼外,都对着长相奇特的异兽充满了浓浓的好奇心,只是碍于身份有别,都不敢开口询问。
元和帝等了不消一刻,诚王宇文珵便带着甪端进入御书房,只是在进入御书房的那一刻,甪端停下了脚步,它不顾宇文珵的轻声催促,转头看向屋内的一根柱子,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及跃跃欲试的神色。
宇文珵见状赶忙朝着元和帝躬身下拜,道:“父皇,儿臣给您请安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宇文珵刚直起身子,便接着说道:“父皇,这异兽样子怪异,平常还算听话,可今日不知为何,它竟然有些不听儿臣的,唯恐惊扰父皇,还是让儿臣先把它带出去吧。”
元和帝看着桌案下跪着的宇文珵与门口处的异兽,眼中露出一抹惊异的神色,而后朝着宇文珵摆摆手,道:“无妨,起来吧。”
宇文珵闻言站起身,又稍稍退后,将手按在甪端的大脑袋上,生怕它在御书房上蹿下跳。
此刻的甪端似乎对柱子后的事物失去了兴趣,转而扭过头四下打量了下整个御书房,更是歪着脑袋看了好几眼桌案后方坐在龙椅上的老者,而后像是怕热一般四爪摊开趴在地上,肚皮紧紧贴着光可鉴人的青石地砖上,它的大脑袋也顺势贴在地砖上,双眼盯着自己鼻孔呼出的热气在地砖上印出一团又一团转眼即消的水雾。
宇文珵此刻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若非元和帝有旨,他可不愿带着这只异兽入宫,即使甪端自从跟着他以来从未闹出什么事情,可是他却不敢在父皇面前赌这异兽是否听话。
元和帝饶有兴趣地看了这头怪异的小兽,由于是它踏入御书房转头盯着柱子的那一幕尤为让他在意,他似有深意的看了下柱子,便收回了目光,面上带笑地说道:“珵儿,这趟差事办的不错,朕虽看了你的奏报,不过还是要跟你具体聊聊,听听你的看法。”
宇文珵受宠若惊,以往元和帝对一众子女都是相当严厉的,除了对两位公主及已经逝去的太子外,都是不假颜色,连忙躬身道:“请父皇询问,儿臣定会知无不言。”
元和帝点了点头,转头看着立在一旁的高士,吩咐道:“看座!”
高士闻言便端了个锦凳放在宇文珵身侧,宇文珵谢恩后就坐了上去,而趴在地上的甪端并未站起来,而是在地上蠕动了几下,挪到宇文珵身侧,继续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
元和帝扫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甪端蠕动着身子挪到宇文珵的身旁,觉得它十分有趣,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接着,元和帝从桌案上随意取过一份奏章,慢悠悠地翻看起来,而这份奏章正是宇文珵递上来的。
片刻之后,元和帝问道:“珵儿,你去吴桐县呆了一段时间,说说那里的民风吧。”
宇文珵思索了下,道:“父皇,儿臣到吴桐县的时候是刚过二月,气候还算寒冷,可百姓却无惫懒之态,城内居民虽为生计劳碌,却面上都带着春风般的笑意,城外百姓已开始为播种而翻松土地了。
儿臣在城里居住近两个月,时常到街上巡查,观察百姓生活,发觉此地百姓较为富足,为人淳朴和善,邻里之间互帮互助,少有争执,就连街边摊贩也能做到童叟无欺,端的是一派祥和之景。”
宇文珵说到这儿,微微抬头看了元和帝一眼,便对着元和帝躬身说道:“这全赖父皇教化有功,实为百姓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