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艇的上升过程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打断。
整个舱体剧烈震颤，金属框架发出刺耳的呻吟。奥罗拉被惯性甩向控制台边缘，手肘撞在冰冷的金属上传来一阵钝痛。苏羽迅速抓住扶手，另一只手及时拉住她的胳膊。
声呐屏幕瞬间被红色警报覆盖。深海中，那些原本缓慢飘散的能量云正在重新凝聚，形成一个更加密集的漩涡。
“它在重组。”苏羽的声音紧绷，“比预想的快得多。”
控制台上的深度计数字疯狂跳动。他们已经从三千米骤降至四千米，并且还在持续下沉。外部压力传感器的读数不断攀升，舱壁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形声。
奥罗拉稳住呼吸，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移动。“它在用压力场拉扯我们。”
深海峡谷的轮廓在外部监视器上逐渐清晰。陡峭的岩壁像张开的巨口，等待着吞噬这个渺小的人造物。信息海兽的能量云在峡谷深处旋转，每一次脉动都带来更强的水压冲击。
又一波冲击袭来。
这次的力量直接作用于潜艇侧面，将他们狠狠推向峡谷边缘。奥罗拉听见金属与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仿佛整个潜艇都在痛苦地尖叫。
“反冲系统需要至少三十秒充能。”苏羽已经移动到引擎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操作，“但我们没有三十秒。”
奥罗拉看向深度计——四千五百米。这个深度，潜艇的结构强度已经接近极限。如果再承受一次直接冲击，后果不堪设想。
她突然想起什么，调出之前与信息海兽接触时的数据记录。“苏羽，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着信息海兽能量分布的变化规律。每一次释放压力冲击前，能量云都会出现特定的波动模式。
“它在蓄能时会产生短暂的弱场区域。”奥罗拉快速分析着数据，“如果我们能在它蓄能时提前启动反冲系统......”
苏羽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用反冲力抵消冲击力。”
但时机必须精确到毫秒。太早，反冲力会在冲击波到来前耗尽；太晚，潜艇可能已经在压力下解体。
下一次能量波动开始了。
信息海兽的能量云在峡谷深处收缩，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监视器捕捉到海水被高速压缩时产生的气泡流，像一条条白色丝带向四周扩散。
“就是现在！”奥罗拉喊道。
苏羽按下启动键。
反冲系统发出低沉的轰鸣，潜艇尾部喷射出高压水流。几乎在同一时刻，信息海兽释放出最强的压力冲击波。
两股力量在深海中猛烈碰撞。
潜艇像被两只巨手挤压的玩具，舱内所有未固定的物品都飞了起来。奥罗拉紧紧抓住控制台边缘，感觉自己的内脏都在移位。警报声尖锐刺耳，红色灯光在舱内疯狂闪烁。
外部监视器短暂地捕捉到令人窒息的景象：信息海兽的能量云在反冲力的干扰下剧烈扭曲，但很快又恢复形态。它似乎从这次对抗中学到了什么，开始改变攻击模式。
压力不再是从单一方向袭来，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挤压。潜艇的金属外壳发出更加令人不安的声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像蛋壳般碎裂。
“结构完整性降至百分之四十二。”系统发出冰冷的警告。
奥罗拉突然注意到控制台角落的一个读数异常。信息海兽的能量分布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缺口，就像......
“它在模仿我们。”她低声说，然后提高音量，“苏羽，它在学习反冲系统的能量模式！”
苏羽迅速调出能量分析图。确实，信息海兽的压力场开始呈现出与反冲系统相似的频率特征。这个生物不仅在物理上强大，还拥有惊人的学习能力。
又一波压力冲击袭来，这次带着明显的反冲系统特征。潜艇剧烈摇晃，一台辅助显示器从支架上脱落，在甲板上摔得粉碎。
“不能再这样硬碰硬了。”苏羽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它会适应我们的每一个应对策略。”
奥罗拉的目光落在声呐屏幕上。峡谷的地形复杂，岩壁上布满了洞穴和突起。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形成。
“如果我们利用地形呢？”她指向屏幕上的一个区域，“那里有个突出的岩架，可以为我们挡住部分压力冲击。”
苏羽快速评估这个提议的风险。“但那样也会限制我们的机动空间。一旦被堵在岩架下面......”
“不会太久。”奥罗拉调出反冲系统的参数，“只需要争取十秒钟，让系统完全重置。然后我们可以从岩架下方直接向上冲刺。”
潜艇再次剧烈震动，提醒他们时间不多了。
苏羽点头，双手重新放在控制台上。“指引方向。”
奥罗拉导航着潜艇向岩架区域移动。信息海兽似乎察觉了他们的意图，压力场变得更加狂暴。水流在潜艇周围形成无数个小漩涡，试图改变他们的航向。
每前进一米都异常艰难。外部摄像头的画面不断被气泡和泥沙遮挡，只能依靠声呐和惯性导航系统确定位置。
终于，那个突出的岩架出现在监视器上。它像一把巨大的石伞，从峡谷壁延伸出来，下方形成一个相对平静的区域。
就在潜艇即将进入岩架遮蔽范围时，信息海兽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压力波不再是简单的冲击，而是变成了一种有规律的震动，与潜艇的结构共振频率惊人地一致。舱内的金属面板开始嗡嗡作响，某些频率让奥罗拉感到牙齿发酸。
“它找到了我们的共振点！”苏羽大喊，手指在控制台上飞速移动，“必须改变频率！”
奥罗拉突然想起之前的经历，那个在意识被侵蚀时不由自主哼唱的旋律。没有固定模式的音乐能够干扰信息的结构化过程......那么没有固定模式的能量输出呢？
“随机化反冲系统的输出频率！”她喊道，“不要让它预测我们的下一步！”
苏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覆盖了系统的自动控制，改为手动操作，开始随机改变反冲力的强度和方向。
效果立竿见影。
信息海兽的压力场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它那刚刚建立起来的预测模型被完全打乱，能量云在峡谷中无序地闪烁。
趁此机会，潜艇终于滑入岩架下方的遮蔽区。
这里的压力明显减小，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岩架上方的信息海兽正在重新组织攻击，而他们被困在这个相对狭小的空间里。
“反冲系统重置，百分之七十......八十......”苏羽盯着进度条，声音紧绷。
奥罗拉注视着监视器。信息海兽的能量云正在岩架上方聚集，形成一个巨大的压力穹顶。它似乎决定用纯粹的力量压碎这个藏身之处。
岩架开始发出不祥的碎裂声。碎石和沉积物从上方落下，在潜艇周围形成一片浑浊的云。
“九十五......完成！”苏羽喊道。
几乎在同一时刻，岩架在巨大的压力下崩塌。
但潜艇已经启动。反冲系统全力运转，推动他们向上冲刺。崩塌的岩石在他们下方坠落，落入无尽的黑暗深渊。
信息海兽的能量云紧追不舍，但失去了地形的优势，它的压力场在开阔水域中分散了许多。
潜艇冲破层层阻碍，深度计的读数开始稳定下降。四千三百米、四千米、三千八百米......
当深度降至三千米以下时，压力场的强度明显减弱。信息海兽的能量云在下方盘旋，似乎不愿或不能继续追上来。
奥罗拉长舒一口气，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控制舱内一片狼藉，但潜艇依然在运转，他们成功了。
苏羽检查着系统状态，表情却依然凝重。“它学会了太多。下一次相遇，不会这么简单了。”
奥罗拉望向下方逐渐远去的深海峡谷。信息海兽的能量云仍在闪烁，但这次不像夜空中熄灭的星辰，而像在黑暗中积蓄力量的雷暴。
潜艇继续上升，朝着相对安全的中层水域驶去。但在每个人心中都清楚，这场对抗远未结束——他们刚刚见识了这个生物的学习能力，而深海，依然是它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