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靴底敲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洞中回荡，每一步都像敲在苏羽的神经上。凯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战术目镜泛着冷光，锁定在倚靠着晶体基座的苏羽身上。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顽强。”凯的声音平稳得可怕，“但这改变不了结局。”
苏羽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脑中的眩晕。他能感觉到凯身后另外两名清道夫队员呈扇形散开，封锁了所有可能的退路。他们的武器没有举起，但那种蓄势待发的姿态比直接瞄准更具压迫感。
就在凯抬起手臂，准备下达指令的瞬间——
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同时从三名清道夫队员的战术目镜中响起。凯的动作顿住了，他侧过头，似乎在接受某种内部通讯。即使隔着战术目镜，苏羽也能捕捉到那一闪而过的错愕。
“长官？”一名队员低声询问，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苏羽身上，但注意力显然已经分散。苏羽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突如其来的停顿像黑暗中裂开的一道缝隙。
“矿业殖民地七号节点，大规模通信故障。”凯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队员解释，“备用信道被未知信号阻塞……优先级红色。”
另一名队员上前半步。“是调虎离山？目标可能还有同伙。”
凯的嘴角绷紧了一瞬。他看了一眼悬浮的晶体，又看向几乎无法动弹的苏羽，权衡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留下两人看守。你，跟我上去处理。”凯的指令简洁果断，“十分钟内解决。”
被点名的队员立刻应声。凯最后瞥了苏羽一眼，那眼神像冰锥一样刺骨。“看好他。如有异动，允许使用致命武力。”
脚步声再次响起，一轻一重，迅速远离。留下的两名清道夫调整了站位，一左一右，保持着最佳射击角度。他们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苏羽身上，但那种绝对的专注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苏羽缓缓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他靠在晶体基座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微弱振动。神经痛楚依然在啃噬着他的意识，但绝望的冰层出现了一丝松动。
他闭上眼睛，尝试将精神集中到最低限度。就像在暴风雨中试图点燃一根火柴，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剧烈的反噬。但他强迫自己继续，一点点梳理着混乱的思绪。
是秦岚。
只有她会在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干扰清道夫的行动。矿业殖民地的通信故障绝非巧合，那是他们事先准备的数个应急方案之一。她一定在某个安全的距离外监控着这里的能量信号，在屏障破裂的瞬间就意识到了危机。
苏羽的嘴角牵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女人总是能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找到突破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绷紧的弦。
他能听到上方隐约传来的动静——金属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断断续续的通讯杂音。清道夫们显然在试图快速定位并排除干扰源，但秦岚布下的陷阱不会那么容易被破解。
留下的两名队员开始有些焦躁。其中一人不时抬头望向通道口，另一人的手指在武器扳机护圈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这种等待消磨着他们的耐心，也削弱了他们的警戒。
苏羽抓住这个机会，尝试重新连接与晶体的微弱联系。就像试图用断裂的电缆传输信号，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干扰。但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晶体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回应他的试探。不是之前那种狂暴的数据洪流，而是一种更细微、更古老的频率，像深海中的低鸣。
他冒险将一丝意识延伸出去，如同在黑暗中摸索。晶体表面的光芒微微波动，映照在清道夫队员的装甲上，引起了一阵警觉。
“别动！”左侧的队员厉声喝道，武器抬高了一寸。
苏羽立刻停止了一切动作，表现出完全的顺从。但他的内心却因为刚才的发现而掀起波澜。晶体在保护他——或者说，在保护它们之间那种尚未完全断裂的连接。
上方的动静突然变得更加嘈杂。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隐约传来，震得头顶的金属结构簌簌作响。两名清道夫队员同时抬头，那一瞬间的分神已经足够。
苏羽动了。
他没有试图站起——那会立刻引来射击。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掌完全按在晶体基座上。就像接通了某个古老的电路，一股温和而强大的能量瞬间流遍全身。
神经痛楚奇迹般地减轻了。植入体的警报声从濒死的嗡鸣转为较为平稳的提示音。他的视线变得清晰，肌肉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他在做什么！”一名队员反应过来，举枪瞄准。
但为时已晚。
晶体突然爆发出柔和而持续的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刺眼的强光，而是一种如同月光般清冷的光辉。整个地下空洞被照亮，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
苏羽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与某种庞大的存在建立连接。不是被迫接受信息，而是平等的交流。无数影像碎片在他脑海中闪过——星球的诞生，文明的兴衰，还有那些被遗忘的古老契约。
“开火！”清道夫队员下达了指令。
能量光束划破空气，却在接近苏羽身前时诡异地偏转，如同水流绕过礁石。晶体周围似乎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一切攻击化解于无形。
苏羽缓缓站起身。身体依然虚弱，但某种新的力量正在支撑着他。他看向两名清道夫队员，他们的战术目镜后想必充满了震惊与不解。
“告诉凯，”苏羽的声音依然沙哑，却多了一种之前没有的坚定，“游戏才刚刚开始。”
上方通道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凯回来了，他的装甲上带着新鲜的刮痕，显然刚才的外部干扰比他预期的要棘手得多。
当他看到站在晶体光芒中的苏羽时，动作明显顿了一下。即使隔着战术目镜，苏羽也能感受到那份错愕——和一丝难以察觉的警惕。
“看来我低估了你的……盟友。”凯的声音依然冰冷，但先前那种绝对的掌控感已经消失。
苏羽没有回答。他只是站在那里，感受着晶体传来的古老脉动，以及远方某个角落传来的、属于秦岚的无声支持。
十分钟的喘息之机，已经改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