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之后的空气，并未如预想中那般稀薄，反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硫磺与铁锈混合的味道。
李子枫端着步枪，战术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来回扫射。光柱所及之处，并非什么超越现代科技的合金墙壁，而是大片大片粗糙的、呈现出六边形柱状节理的黑色岩石。
“这是玄武岩。”
林轩伸手摸了一把湿漉漉的岩壁，指尖传来冰冷滑腻的触感。
“这里不是什么外星飞船，也不是神造的宫殿。这是一座海底死火山的内部熔岩管道，被冷却后形成的天然空腔。”
他用龙雀古剑刮下岩壁缝隙中流淌的一缕银色液体。
“至于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些银色电路，其实是水银。”
“水银？”陈三爷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这座岛屿下方应该有一条巨型朱砂矿脉。地热将朱砂分解，析出水银。古人利用这些天然的岩石裂缝，修建了复杂的水银导流渠，利用水银的重力势能来驱动某种巨大的机械装置。”
林轩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将那些神秘的色彩一层层剥离，露出了冷硬的现实骨架。
“所谓的神墟，说白了，就是一座明代以前的、利用地热与水力运作的超级地下工厂。”
李子枫听得一愣一愣的。刚才在外面看到那倒悬金字塔时的敬畏感，瞬间消散了大半。
原来不是神迹，是工程学。
“那……那个抓痕是怎么回事？”老三哆哆嗦嗦地指着前方。
地面上，那道拖拽的血迹在通过一段狭窄的隘口后，变得更加触目惊心。四周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防弹衣碎片，还有几枚变形的弹壳。
“5.56毫米口径，北约制式步枪弹。”
林轩捡起一枚弹壳，放在鼻端闻了闻，“火药味还很新。先遣队在这里开火了。”
“他们遇到了什么？”李子枫紧张地举起枪。
“不是鬼，也不是妖。”
林轩走到一处岩壁下方，那里有一滩巨大的、半凝固的透明粘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神明知识库，古生物篇，洞穴生态系统。”
林轩用剑尖挑起一点粘液，拉出长长的丝。
“这是两栖类动物的分泌物，用来保持皮肤湿润。从粘液的量和分布高度来看，这东西体长至少在五米以上。”
“五米？！”陈三爷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矛扔了，“那是鳄鱼吗？”
“这里是封闭的深海地下环境，常年无光，高温高辐射。”
林轩冷静地分析道，“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生物会发生返祖或异化现象。眼睛退化，皮肤白化，但触觉和嗅觉会进化到极致，体型也会因为缺乏天敌而无限膨胀。”
“它是这里的顶级掠食者，也是古人留下的守墓兽。”
“嘘——”
林轩突然竖起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听。”
四人瞬间屏住呼吸。
在前方深邃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嘶嘶”的声响，像是漏气的阀门，又像是巨大的蛇类在岩石上摩擦鳞片。
紧接着，是一阵的咀嚼声。
咔嚓、咔嚓。
那是骨头被咬碎的声音。
林轩关闭了手电筒，示意其他人照做。在绝对的黑暗中，他凭借着超乎常人的听觉，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两点钟方向，五十米，岩石后面。”
林轩压低声音，“李公子，你的枪还有多少子弹？”
“两个弹夹，六十发。”李子枫的手心里全是汗。
“这种生物的皮肤表面通常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角质层或骨板，普通子弹很难穿透。弱点在腹部和口腔内部。”
林轩快速布置战术，“一会老三扔冷焰火照明，李公子负责火力压制，吸引它的注意力。我去切断它的延髓神经。”
“延……延髓？”老三完全听不懂。
“就是后脑勺下面连接脊椎的地方。那是所有脊椎动物的死穴。”
林轩握紧了龙雀古剑，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准备。”
“放！”
嗤——！
老三颤抖着手，将一根红色的冷焰火扔了出去。
红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了五十米外的岩石堆里。
借着红光，众人终于看清了那个怪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巨大的、通体呈现出病态苍白色的蝾螈状生物。它趴在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上，浑身布满了恶心的肉瘤，四肢粗壮如柱，每一只爪子上都长着半米长的黑色利刃。
它的头部巨大且扁平，没有眼睛，只有两个巨大的鼻孔在不断开合。
刚才在闸门上留下的抓痕，正是它的杰作。
这是一只在这个封闭矿坑里繁衍了无数代的、变异的史前大鲵（娃娃鱼）。
吼——！
感受到光热变化，那头巨型大鲵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凄厉的嘶吼。它虽然看不见，但极其敏锐的热感应器官瞬间锁定了众人的位置。
“开火！”
林轩大喝一声，身形如猎豹般窜出。
哒哒哒哒哒！
李子枫扣动扳机，枪口喷吐出火舌。子弹密集的打在怪物的头部和背部，溅起一片片火星和黑色的体液，却根本无法击穿那层厚如轮胎的变异皮肤。
但这足以激怒它。
怪物咆哮着放弃了脚下的尸体，向着李子枫的方向猛冲过来。它体型虽大，动作却快得惊人，像一辆失控的装甲车。
“散开！”
林轩在奔跑中大喊。
他并没有直接冲向怪物，而是冲向了旁边一根粗大的玄武岩石柱。他利用冲力，蹬着石柱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精准地落在了怪物的背上。
滑腻的粘液让他差点摔下来。
林轩左手死死扣住怪物背部的一个肉瘤，右手龙雀古剑倒转，对准了怪物后脑那块相对柔软的皮肤。
那是颅骨与第一节颈椎的连接缝隙。
“死！”
林轩全身的力量汇聚在手臂，狠狠刺下！
噗嗤！
古剑贯入半尺，黑色的血液狂喷而出。
但这只变异生物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剧痛之下，它疯狂地甩动身体，巨大的尾巴横扫而出，直接将旁边的一块巨石拍得粉碎。
林轩被甩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爷！”陈三爷惊呼。
怪物并没有死，它发狂般地转过身，张开那张布满倒刺的血盆大口，向着倒地的林轩咬去。
“打嘴！打它的嘴！”
林轩顾不得剧痛，大声吼道。
李子枫反应极快，枪口瞬间下移，对着怪物张开的口腔疯狂扫射。
噗噗噗！
柔软的口腔组织瞬间被打得血肉模糊。怪物痛苦地仰头嘶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轩看准机会，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没有逃，而是迎着怪物的腹部滑铲过去。
神明知识库，解剖学。
两栖动物的心脏，位于两前肢之间，胸骨下方。
那里没有骨板保护。
嗤啦——！
龙雀古剑在滑行中划出一道笔直的寒光。
林轩的身体从怪物身下穿过，带起一蓬腥臭的血雨。
怪物的动作瞬间僵硬。
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发出一声不甘的低鸣，随后像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下。
腥臭的血液瞬间在地势低洼处汇聚成河。
“呼……呼……”
李子枫瘫坐在地上，手中的步枪枪管已经发红。他看着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庞然大物，感觉像是在做梦。
“这……这也是生物学？”
“这是自然选择。”
林轩从地上爬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污血。
“在这地方，如果不进化出这身皮甲，它早就被高压和辐射弄死了。”
他走到怪物尸体旁，拔出插在它背上的龙雀古剑。
“看来先遣队的人也不好过。这只只是看门的，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
林轩转身，看向洞穴深处。
在那里，借助着冷焰火最后的一点余光，可以看到一座巨大的、完全由人力开凿的地下码头。
码头上，堆积着无数早已腐烂的木箱。而在码头尽头，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冶炼炉。
那才是“神墟”的真相。
一座被历史遗忘的、为了提炼某种放射性矿石而建立的死亡工厂。
“走吧。”
林轩收剑归鞘，眼神冷冽。
“那个所谓的我们，应该就在那座炉子下面等着。”
“我也很好奇，他们到底想用这堆放射性废料，造出个什么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