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猎物入局
傅清辞第一次见到苏晚梨,是在一场顶级珠宝品牌的慈善晚宴上。
她穿着浅杏色缎面长裙,裙摆缀着细碎的珍珠,站在香槟塔旁略显局促地张望,像只误入狼群的小白兔。手中的香槟杯倾斜了十五度,琥珀色液体差点泼洒出来——傅清辞的助理低声汇报:“那是苏氏集团刚找回来的千金,前二十年在南方小城跟着外婆生活,上周才被接回京城。”
“资料。”傅清辞漫不经心地整理袖扣,铂金袖扣上刻着傅氏家族的徽章。
助理递上平板:“苏晚梨,二十二岁,南艺美术学院应届毕业生。性格温顺,社交经验几乎为零。苏家眼下资金链断裂,急需联姻救急。今晚苏董带她来,就是在物色人选。”
傅清辞的目光落在苏晚梨身上。她正试图与一位阔太交谈,表情谦卑得过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那阔太显然不耐烦,敷衍两句便转身离开,留下苏晚梨独自站在原地,脸颊泛红。
完美猎物。
傅清辞端起酒杯,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包裹着挺拔身材,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温和儒雅,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这副皮囊他用了三十年,无往不利。
“苏小姐?”他在她身后开口,声音低沉悦耳。
苏晚梨惊得转身,香槟杯晃动,这次真洒了些出来,溅在傅清辞定制的西装袖口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眼眶瞬间红了,“我太不小心了……”
“没关系。”傅清辞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交给路过的侍者,又掏出方巾递给她,“倒是你,裙摆湿了。”
苏晚梨低头,才发现浅色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她咬住下唇,那模样可怜得令人心疼:“我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让您见笑了。”
“第一次都这样。”傅清辞微笑,“我是傅清辞。”
苏晚梨瞪大眼睛:“傅、傅氏集团的……”
“看来你听说过。”傅清辞自然地引她走向露台,远离人群的喧嚣。晚风拂过,她耳边的碎发轻轻飘动,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不是任何一款商业香水,是天然的、带着皂角气息的味道。
一个在小城长大的女孩,干净得不像话。
“苏小姐刚回京城?还习惯吗?”傅清辞靠在栏杆上,姿态放松。
苏晚梨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不习惯。这里好大,人好多……但我爸爸说,我得快点适应。”
“苏董身体还好吗?听说前段时间住院了。”
提到父亲,苏晚梨的眼眶又红了:“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公司的事情太多,他又不肯放手……”她突然止住话头,像是意识到说多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
“关心父亲是人之常情。”傅清辞的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没有做美甲,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指尖微微泛粉。这是一双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手,却也未沾染商界的尘埃。
完美。
太完美了。
“苏小姐平时有什么爱好?”他转移话题。
“画画。”说到这个,苏晚梨的眼睛亮起来,“我喜欢画花,特别是梨花。我外婆家院子里有一棵老梨树,春天开花的时候,整棵树都是白的……”
她描述时,手指在空中轻轻比划,像个孩子。傅清辞静静听着,偶尔附和,内心却在精密计算。
苏氏集团主营高端酒店,旗下十七家酒店,三家度假村。但因扩张过快,资金链濒临断裂,银行不肯续贷,竞争对手正虎视眈眈。苏董苏明城只有一个女儿,若能联姻傅家,不仅能拿到救命钱,还能借傅氏在商界的影响力渡过难关。
而傅清辞要的,是苏氏在海南的那块地——傅氏计划打造顶级度假村,那块地是关键拼图。直接收购代价太大,但若成为苏家女婿,一切都好谈。
至于这个苏晚梨……婚后放在别墅里养着就是了。乖巧,温顺,容易掌控。
“傅先生?”苏晚梨怯生生地唤他。
傅清辞回神,笑容温雅:“抱歉,走神了。你说到梨花……我母亲也喜欢梨花,老宅后院种了几棵。改天花期到了,请苏小姐来赏花。”
苏晚梨的脸红了:“真的可以吗?”
“当然。”傅清辞取出名片,递给她,“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指尖。苏晚梨像被烫到般缩回手,名片差点掉落。傅清辞适时托住,两人的手短暂交叠。
“谢、谢谢……”她低头,耳尖泛红。
傅清辞知道,第一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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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苏家别墅。
苏晚梨站在三楼卧室的阳台上,指尖夹着傅清辞的名片。纯黑色卡片,烫金字体,只有一个名字和私人号码——这是傅清辞的私人名片,不轻易给人。
楼下传来父亲的咳嗽声和继母的抱怨:“那丫头到底行不行?傅清辞那样的人物,能看上她这种土包子?”
“你少说两句。”苏明城声音疲惫,“傅清辞今晚主动和她说了二十分钟的话,还给了名片。这是信号。”
“但愿吧。公司可撑不了多久了……”
声音渐渐远去。
苏晚梨转身回到房间,锁上门。脸上的怯懦和红晕褪去,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化妆品,而是一台轻薄笔记本电脑和几个加密U盘。
她开机,输入三重密码,屏幕亮起。
文档标题赫然显示:《傅氏集团商业布局及傅清辞个人分析报告》。
她滑动鼠标,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数百张照片——傅清辞出席各种场合的抓拍,与不同人的合影,甚至有几张看似偷拍的生活照。每张照片都有详细标注:时间、地点、在场人员、可能达成的交易。
另一份文档记录着傅清辞过去五年的所有公开行程、投资动向、绯闻对象。
苏晚梨点开最新条目,输入:“2023年10月26日,莱斯顿慈善晚宴,首次接触。观察:目标主动接近,给予私人名片。初步判断:已进入猎物锁定阶段。”
她保存文档,又从U盘里调出一份财务报表——不是苏氏的,而是傅氏旗下地产子公司的内部数据。数据截止到上周,显示傅氏在海南项目的推进受阻,关键地块的所有人正是苏氏。
手机震动,收到一条加密信息:“猎手已入局。注意:傅清辞有定期心理评估习惯,最近一次在三个月前,评估显示其控制欲指数较去年上升15%。”
苏晚梨回复:“收到。继续监控其助理及司机。重点:查清他前两任未婚妻解除婚约的真实原因。”
关掉电脑,她走到窗边。夜色中的京城灯火璀璨,车流如织。二十二年前,母亲怀着她被赶出苏家,只因外公反对母亲与穷小子的爱情。母亲难产去世,她在小城跟着外婆长大,直到三个月前外婆病重,需要天价医疗费,她才主动联系苏家。
不是认亲,是交易。
她回苏家,苏家支付外婆的医疗费。但苏明城不知道的是,外婆三个月前已经去世了。临终前,老人拉着她的手说:“晚晚,你妈妈是被他们逼死的。苏家的钱脏,但你可以用脏钱做干净的事。”
苏晚梨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眸中一片清明。
傅清辞以为她是误入狼群的兔子。
却不知,兔子皮下,藏着精心磨砺了二十二年的利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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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傅清辞“恰巧”出现在苏晚梨去的每一个场合。
画展上,他站在她身后,对着一幅抽象画发表见解,声音温和,内容精辟。苏晚梨听得入神,结束时鼓起勇气问:“傅先生也懂绘画?”
“略知一二。家母曾是美院教授。”傅清辞递给她一杯果汁,“不过比起绘画,我更欣赏看画的人。”
苏晚梨低头抿果汁,睫毛轻颤。
第三次“偶遇”在一家私房菜馆。傅清辞独自用餐,苏晚梨陪父亲来见客户。客户临时爽约,苏明城脸色铁青。傅清辞适时出现,邀他们同坐,席间谈笑风生,巧妙化解尴尬。临走时,他对苏晚梨说:“这家店的杏仁酪做得不错,下次你来,可以尝尝。”
第四次,苏晚梨在商场迷路——她发给傅清辞一条小心翼翼的微信:“傅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我在国贸这边,好像走错楼层了……”
傅清辞二十分钟后赶到,看着她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站在指示牌前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苏小姐,导航软件会用吗?”
“用了,但它总让我转弯……”她委屈地说。
傅清辞接过她的手机,设置好路线,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袋子:“我送你回去。下次逛街,可以叫我。”
“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傅清辞为她拉开车门,“我很乐意。”
车上,苏晚梨拘谨地坐着,手指在膝盖上绞紧。傅清辞放了一首轻音乐,状似随意地问:“最近在忙什么?”
“在学插花和茶道。”苏晚梨小声说,“爸爸说……这些要会。”
“为了嫁人做准备?”傅清辞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苏晚梨的脸涨得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爸爸的公司有困难……如果能帮到他,我……”
“孝顺是好事。”傅清辞看着前方路况,“但婚姻不是交易。”
苏晚梨转头看他,眼睛里有水光:“真的吗?”
“至少在我这里不是。”傅清辞说。
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但他说得如此真诚,连自己都快信了。
车停在苏家别墅外。傅清辞下车为她开门,递购物袋时,手指再次相触。这次苏晚梨没有躲,只是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谢谢傅先生。”
“清辞。”他纠正,“叫名字就好。”
“……清辞。”她声音细如蚊蚋。
傅清辞笑了:“晚安,晚梨。”
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才回到车上。助理发来消息:“傅总,苏氏财务部内部消息,他们最多还能撑一个月。苏明城今天又见了刘家的人。”
刘家,另一家有意联姻的对象,但实力远不如傅氏。
傅清辞回复:“加把火。把苏氏海南地块的估值报告‘泄露’给媒体,强调其战略价值。”
一旦所有人都知道那块地有多重要,苏明城的压力会更大,会更迫切地需要傅氏这个靠山。
而苏晚梨,这只小白兔,已经在笼子边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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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财经头条爆出苏氏海南地块的估值报告,专家分析其潜在价值超过百亿。苏氏股价应声上涨,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觊觎者。苏明城一天接到十几个电话,有想合作的,有想收购的,也有威胁的。
当晚,苏明城心脏病发,送医急救。
医院走廊,苏晚梨独自坐在长椅上,抱着手臂,肩膀微微发抖。继母在病房里陪着,但苏晚梨知道,那个女人更关心的是如果苏明城死了,她能分到多少财产。
脚步声传来。
苏晚梨抬头,看见傅清辞快步走来,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微松,像是匆忙赶来。
“你爸爸怎么样了?”他在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平齐。
苏晚梨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医生还在抢救……清辞,我害怕……”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的名字。傅清辞心中一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她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额头抵在他肩上,小声啜泣。
“没事的,我在。”傅清辞轻拍她的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惊讶,这份温柔里竟有几分真心。
也许是因为怀里的女孩太脆弱,也许是因为她眼泪的温度太真实。傅清辞闭上眼,压下那一丝动摇。计划不能变,苏氏必须到手,海南地块必须到手。
但或许……婚后可以对这只兔子好一点。
良久,苏晚梨止住哭泣,不好意思地退开:“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了……”
“没关系。”傅清辞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晚梨,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苏晚梨抬头看他,眼睛红肿,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傅清辞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愿意,我想以结婚为前提,和你交往。”
苏晚梨愣住。
“我知道这很突然,也知道苏家现在的情况。”傅清辞握起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凉,“但我是认真的。傅氏可以注资苏氏,帮你爸爸渡过难关。而你,不需要为了家族牺牲自己。你可以继续画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苏晚梨的嘴唇颤抖:“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看画时的眼神很干净。”傅清辞说,“因为这个圈子里,干净是最稀缺的东西。”
这是真话,也是谎言。
苏晚梨的眼泪又流下来,但这次是笑着哭的:“我……我愿意。”
傅清辞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唇角勾起胜利的弧度。
猎物,入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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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看到,趴在他肩头的苏晚梨,此刻眼神清明如镜,哪有半分懵懂。
更没有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按下了手机录音的停止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