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色才刚刚泛起鱼肚白。
昨夜卧室里的紧绷与最终的妥协，那份激烈交锋后残存的余温，似乎还弥漫在小楼的空气中。
餐桌上的气氛，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陆振国和陆淮夫妇大概是知道了昨晚的结果，很有默契地没有过来。偌大的餐厅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小朝汐坐在自己的宝宝椅里，小脸肉嘟嘟的，正用一把银色的小勺子，认真地往自己嘴里扒拉着软糯香甜的鸡蛋羹。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边沉默如山的爸爸，又看看那边气定神闲的妈妈，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陆枭沉默地喝着粥，坚毅的下颌线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整个人像一尊即将喷发的黑色火山，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面前放着一碟爽口的酱黄瓜，但他从头到尾，一筷子都没碰。
苏白倒是神色如常，姿态优雅地吃着刚出笼的小笼包，仿佛昨晚那个把天捅破的人不是她。
她夹起一个皮薄馅足的包子，轻轻放到陆枭面前的白瓷盘里。
“尝尝这个，新做的。肉馅里加了点马蹄碎，清爽不腻。”
陆枭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从胸腔里发出来，又闷又硬。
“不吃。”
苏白也不生气，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她收回筷子，又夹起一个，施施然地直接递到他嘴边，语气里带着几分哄小孩似的耐心。
“张嘴，我喂你。”
男人紧抿着薄唇，猛地扭过头，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疤痕在清晨的微光下，显得格外冷硬，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拒绝”与“别惹我”。
苏白挑了挑眉。
手腕轻巧一转，那个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就进了她自己的嘴里。
她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满足地眯起眼，细细咀嚼着。
“嗯……真好吃。你不吃就算了，我自己吃完。”
她说着，故意伸出筷子，作势要去夹盘子里剩下的那几个。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伸过来，快如闪电，直接将那一整盘小笼包端到了自己面前。
陆枭瞪着她，像是护食的猛兽，三两口就把盘子里剩下的包子全都解决了，仿佛在发泄着什么。
苏白看得想笑，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明知故问。
“陆师长，跟一盘包子置什么气？出息了啊。”
“闭嘴，吃饭。”
陆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可那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的耳根，早已将他的色厉内荏出卖得一干二净。
他吃完东西，碗筷往桌上一放，便起身径直朝书房走去，留给苏白一个挺拔又僵硬的背影。
没过多久，书房里就传来了他刻意压低了，却依旧带着雷霆之势的命令声。
“行动代号‘深渊行者’，等级，A级绝密！”
“人员名单立刻发给我，我要‘守夜人’部队里最好的爆破手、情报分析员和机械师，一个都不能少！”
“立刻告诉周启明，我要一套单兵作战维生系统，最高防护标准！不管他要什么材料，什么设备，二十四小时内必须给他送到位！我只给他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我要看到成品！”
苏白抱着小朝汐，好整以暇地靠在书房门口，静静地听着。
男人在电话里运筹帷幄，冷静果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喙的铁血威严。
这才他本来的样子，华夏最锋利的一柄尖刀，永远冷静，永远强大。
昨晚那个在黑暗中失控、暴怒，甚至带着几分无助和恐惧的男人，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电话挂断，陆枭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一大一小母女俩。
他的眼神在瞬间，就从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指挥官，变回了一个丈夫和父亲。
那身凌厉迫人的气势收敛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绪。
“你……”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白抱着女儿走进去，将咿咿呀呀的小朝汐放到他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上。
小家伙一点也不怕，反而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好奇地去摸桌上那支笔帽锃亮的英雄钢笔。
苏白绕到他的身后，伸出纤细的双臂，从背后紧紧环住他精壮的腰身，柔软的脸颊轻轻贴在他宽阔温热的后背上。
“陆枭，这次行动，你是总指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保证，一切行动，听你指挥。”
男人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下一秒，覆盖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大手，带着滚烫的温度，用力收紧，将她的手牢牢包裹在掌心。
……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莫斯林。
克里姆林宫，红墙黄顶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一间并不奢华，但权力气息浓重得几乎凝成实质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最高领导人谢尔盖耶维奇叼着一支硕大的烟斗，眉头紧锁，死死盯着面前办公桌上那份刚刚从远东传回的绝密报告。
报告很薄，只有三页纸，但上面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西伯利亚冰原的刺骨寒意。
站在他对面的，是克格勃，一个眼神阴沉的中年男人。
“你的意思是，”谢尔盖耶维奇吐出一口浓烟，用粗壮的指节敲了敲报告上那张诡异的能量波动图。
“华夏人，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搞出了一种能量级别堪比小型核爆的水下武器？”
“这只是我们最保守的推测。”克格勃的声音沙哑而平稳，不带任何感情。
“根据我们在太平洋的‘海神之耳’监听阵列和军事卫星‘红眼’的多次交叉监测，这种无法解析的能量波动，在过去一个月内，共计出现了三次。每一次的源头，都精准指向华夏东海的同一片海域。”
“最关键的是，我们的科学家无法理解这种能量的构成。它不像核裂变，也不像核聚变，那更像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纯粹的、原始的物理能量释放。”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谢尔盖耶维奇的脸色愈发难看。
如今的美苏争霸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双方的核武库足以将地球毁灭几十次，这种恐怖的平衡脆弱而敏感。
任何一方，只要在常规武器，尤其是水下战略武器领域取得颠覆性的技术突破，这种平衡就将被瞬间打破！
“华夏人……他们想做什么？”他喃喃自语，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无论是想做什么，我们都必须知道。”克格勃接话，声音冰冷，“我已经授权‘信旗’部门，重启‘伊凡雷帝’计划。”
“远东分局最顶尖的‘阿尔法’行动小组已经集结完毕，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克格勃的眼中闪过一抹残酷的寒光，“潜入华夏，不惜一切代价，查明真相。必要的时候……把那个能引发能量波动的‘东西’，带回莫斯林。”
……
西山地下基地，灯火通明，日夜不休。
苏白对那头北方巨熊的悄然苏醒毫不知情。
这半个月，她除了每天雷打不动地抽出时间陪伴女儿，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周启明的专属实验室里。
她需要让周启明的团队，在出发前，彻底了解她能力的极限和特点。
水下无氧呼吸时长、与海洋生物进行复杂信息交换的能力、精神力感知的最大范围与精度、水下物理干涉的最大当量……
每一项数据的测试，都让那群站在国家科技金字塔顶端的科学家们，陷入一次又一次的狂热与世界观的颠覆。
他们亲眼看着苏白只是一个念头，就能让重达数吨的密封水箱里的水凭空形成高速旋转的漩涡。
他们亲眼看着她闭上眼，就能精准无误地描述出几公里外另一间保密实验室里，一条小丑鱼右边鱼鳍上第三道白色花纹的微小缺口。
这些彻底超越了现有科学认知的一幕幕，让他们对这次代号“深渊行者”的任务信心暴增，也让所有人对苏白这个“非人”的存在，生出了发自内心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