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小虎把做过的错事都说出来了，感到心里无比地轻松，像是卸下了一块大石头，话也多了，饭也吃得多了，虽然天天被拴在家里天天写作业、补习功课，可两个人的心情看着好极了。
整天除了学习就缠着翠花要好吃的。
翠花不知道两个家伙为啥突然心情这么好，但孩子们只要高高兴兴又认认真真学习，翠花很乐意做好后勤保障。
鑫鑫知道他俩为啥这么高兴，这是心里没有负担了呗。
“今年要过个好年！”小虎摩拳擦掌。
“今年要过个好年！”小龙也很兴奋。
翠花很疑惑，“哪一年也没少得了你们吃吃喝喝和新衣服，怎么就不是好年呢，你们心里认为的好年到底该怎么过呢？”
小龙小虎相视一笑，妈妈并不知道他俩的所思所想，不知道他俩放下心理包袱后是多么快乐。
虽然这次考试成绩不怎么样，但家里大人很放心地把小龙小虎的学习交给了鑫鑫负责，对这个大儿子，家里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只要鑫鑫没有对小虎的成绩提出异议，大人们根本不知道小虎到底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哥，年前你陪我们去县里书店看看吧，我们想买点参考资料。”小虎特意在饭桌上当着大娘和爸爸的面跟鑫鑫这样说。
果然，光明一听，马上表态：“去去去，我给你们钱，想买什么书就买什么书！快过年了，不要光买书，看看城里有什么稀罕的，也买回来。鑫鑫你带着小龙小虎去买两身衣服和鞋子。都是大孩子了，也知道要好了。”
光明从裤兜里拿出厚厚的一沓钱，拍在鑫鑫手里：“明天就领着弟弟们进城，想吃啥想买啥都别省着，今年好好过个年。”
翠花也跟上，“对，孩子大了，衣服鞋子啥的，我们也买不到合适的，趁着鑫鑫放假在家，带着两个弟弟去置办年货，想吃什么买什么。”
小龙小虎相视一笑，目的达到。
光景才不惯着他们：“买点书和吃的就行，男孩子，不要买什么新衣服，尤其是这两个小的，在学校穿校服就行，不用穿得花里胡哨的，还老是看课外书，影响学习。”
小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在家长眼里，什么事情都能扯到影响学习上来。
一点点不一样的变化就能影响学习？穿新衣服会影响学习，跟同学打电话就会影响学习，看课外书也会影响学习？
光景的理由还很充分，既然叫“课外书”，肯定不是上学应该看的书，否则为什么叫做“课外书”呢。
小龙决定不理他，反正出钱有二叔，做好吃的有妈妈。
爸爸说什么都没关系。
翠花在厨房炸着酥肉，油香混着肉香飘满了屋子，她一面往盘子里捡着刚出锅的酥肉，小龙和小虎一面往嘴里塞，翠花哭笑不得：“慢点吃，别烫着，还给你们做了糖糕、花生酥，好吃的多着呢。”
鑫鑫在一旁好笑地看着小龙小虎，两个家伙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像两只松鼠。
“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么贪吃，一会又要撑得肚子疼了！”翠花拍打着两个孩子的肩膀，都长这么高了。
小龙小虎装作憨态可掬的小孩子模样，围着翠花转圈圈，一会儿扯扯翠花的袖子，一会儿扒着翠花的围裙，叽叽喳喳说着进城要办的事儿，屋里满是欢声笑语。
光景站在门口，看着这热闹的模样，心里头酸酸胀胀的。
他也想凑上去跟孩子们说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硬邦邦的批评：
“小龙，别老拽着你妈的袖子，没个规矩！”
“小虎，吃那么多甜的，当心坏了牙！”
俩孩子正兴高采烈，被这么一呛，脸上的笑顿时淡了。小虎撅起嘴，往翠花身后躲了躲，小龙也耷拉着脑袋，不再吭声。
光景看着他俩刻意避开自己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其实就是想跟孩子们多说两句话，想让他们也围着自己转一转，可话出口，就成了惹人嫌的数落。
自从小龙小虎在学校住校，光景便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住在炼油厂。
这些年，小龙小虎跟着光景在炼油厂生活，光景已经习惯了两个孩子跟在他身边，这样乍一离开他，小龙小虎还没有不适应，他倒是不适应了。
高中阶段学习紧张，小龙小虎一周回来一次，才在家睡一晚上，光景已经很努力地跟同事们调班了，力求在两个孩子在家的时候能陪陪孩子，可大家都有孩子，都想趁孩子在家的时候陪着，这就很难调班了。
本来光景的嘴巴就笨，年轻的时候说话没轻没重，怪恼人。
现在年纪大了，没人再体谅他。他知道自己说话不好听，便尽量少说话。
可是看着孩子又想亲近，便更不会说话了。
小龙小虎从小跟着翠花长大，跟妈妈和娘很亲，小时候没有觉得咋样，现在看着两个孩子腻在翠花身边的亲近模样，说实话，光景心里很羡慕，但作为父亲，他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孩子们的爱意。
就像青春期的小男孩，喜欢一个小女孩就去拽她的小辫子，光景表达爱意的方法就是戳一下小龙，打一下小虎。或者是逗他们两句，一直逗恼了那种。
听起来很奇怪，但这就是光景表达爱意的真实做法。
有时候见大家说得热闹，也想凑堆，结果一开口就把天聊死，搞得很尴尬。
久而久之，光景的话越来越少。
翠花并没有意识到光景的问题，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他就是这么个脾气性格，年轻时说话就能噎死人，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至少知道闭嘴了。
光景别别扭扭，希望翠花能缓和一下父子之间的关系，可翠花根本没有意识到光景的心情和难处。只一味地跟孩子们嘻嘻哈哈。
终于，光景忍不住了。
等晚上睡觉，孩子们都走了，屋里安静下来，光景的委屈终于爆发了。他往炕上一坐，对着翠花嘟囔：“你说这俩小子，怎么就不跟我亲近呢？我也没凶他们啊，怎么就躲着我呢？”
翠花往手上擦了点润肤油，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就是嘴笨。孩子们还小，自然是跟娘亲些。等他们长大了，尤其是男孩子，懂事了，就知道爹的好了，到时候自然会跟你亲近，会体谅你。”
“长大？”光景皱着眉，叹了口气，“他们这才多大，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成熟啊？我自己都是这几年才堪堪明白事儿，才算成熟了点。依我看，怕是得等他们结婚生子，为人父母了，才能真正懂我这份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