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封闭的房间里不知道待几天后，白枝终于又一次见到格尔茨。
他和之前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只是眼神看起来亮了不少，他之前总是把脸盖在帽子下面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早上好，格尔茨。”白枝坐在桌子边勉强扬起笑容和他打招呼。
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也没有任何消遣，她这几天只能反复逼迫自己想些以前有趣的事来催眠自己，让时间变得不那么难熬。
不知道睡了多久才醒来，睁眼又是熟悉又陌生的人造景观天花板，空虚的寂静让她整个人陷入抑郁的氛围。
为了让自己精神保持正常，她就自言自语，把记住的所有医学知识都拉出来背一遍。
但没有用，这趟旅程仿佛永远不会到达终点。
本以为格尔茨今天也会和往常一样送完营养液就离开，没想到他站在门口道：“下午就到了，朗伯地区。”
白枝没有反应过来，下一秒才迟钝的回看他，“朗伯地区？”
她显然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格尔茨罕见的很有活人感的叹口气解释道：“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因为这是不受所有国家管辖的灰色地区，而且……距离帝国和联邦都足够远。”
不知道他说这个的目的是什么，白枝没有搭话就是静静听着。
也有可能是这几天她变得迟钝了，听到这话时居然没有一丝想法。
格尔茨并没有诧异她的反应，因为对于大多数一生都生活在帝国的人来说，辽阔的星域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对他们并不重要。
“我叫格尔茨，以前生活在联邦下属的一个小星球……”
他话头一转，突然说着不相干的话，但足够吸引白枝的注意力。
被那双干净的黑色眼睛看着，格尔茨想起以前家里饲养的猫，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多摸摸那只毛茸茸的动物就被养父母卖掉了。
卖到朗伯地区。
当然，货品是他。
白枝愣住一会儿才声音干哑开口道：“你不是机器人吗？”
为什么机器人会有养父母，还会有幼时记忆？
格尔茨摇头，“准确来说我现在是仿生人。”
仿生人是一种高度仿造人外形、行为甚至情感的智能人造生命体，他们拥有与人类几乎相同的躯体、面部表情和动作，甚至能模拟呼吸、体温。
在上通识课时，白枝有了解过这个群体。
在战争特殊时期，科学家尝试创造了一种高效的士兵，他们的成长周期只需要一年时间就能成为战场上最好用的武器。
他们没有复杂的思想，没有无尽的欲望，只要下达命令，仿生人士兵就会毫无畏惧的冲锋陷阵。
战争结束后，由于存在道德和伦理上的争议，明面上各个国家已经禁止研究仿生人技术。
格尔茨好似在讲述和自己不相关的人的故事般，声音依旧平静而低沉。
“我被养父母卖到朗伯地区，之后有人把我买下并把我的意识上传到仿生人里，如你所见就是现在的样子。”
灰色地带里什么龌龊事都不稀奇，更何况只是贩卖兽人。
年龄越小的越不愁卖，格尔茨说他只在那里待了短短几天时间就被一个买家看上并买下。
白枝的第一反应是居然真的有这种技术，第二反应是格尔茨好可怜，最后才迟钝的意识到大概自己也要被卖了。
格尔茨看一眼她继续道：“谢谢你，我的意识一直无法和仿生人的身体很好兼容，多亏了你。”
自从意识被移植到ZN36号后，他精神一直处于虚弱状态，所以大多数时候都在休息，由原本就属于这个身体的ZN36号行动。
而现在他很久没有感到这么精神过，而他也知道这都归功于面前这个黑发少女。
“不用谢。”白枝扯一下嘴角露出勉强的笑，格尔茨清醒了，她必须打起精神收集更多信息才是。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告诉我绑架我的人是谁吗？”
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格尔茨点头，完全没有仿生人该有的忠诚。
“英格索尔，就是第一天时你在喇叭里听到的那个女人。”
白枝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结果是空白。
她很少与人发生正面冲突，而且她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记忆，那对她来说完全就是个陌生人。
无言的焦虑笼罩她心头，她稀里糊涂被绑架，克制着情绪到到现在，大脑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如果真到朗伯地区该怎么自救。
她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逃，何况她没有光脑也没有防身的武器，恐怕还没逃走就被抓了吧。
“这是英格索尔专门往朗伯地区运货的船。”格尔茨突然开口，
“你现在的位置是二层中间客房，出门后右转下楼直到负一层，左手边第三个房间有逃生用的救生艇，我已经拆掉上面的追踪设备，房间密码是……”
他说了很多，语速并不快，白枝完全来得及听清并记住。
精神力让她的记忆好很多，几乎只是过耳一遍她就记住了九成。
只是她不太理解，“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这是报答。”格尔茨黑洞洞的眼睛仿佛透出光点。
虽然白枝并不完全信任他，但真诚的话还是让她忍不住动摇一下，“你如果放我逃跑的话，英格索尔不会放过你的吧。”
格尔茨并不意外她的问题，手上突然凭空出一把刀朝她走去，在白枝警惕的眼神中斩断和墙壁相连牵制她的锁链。
“我自己原先的身体已经不存在了，而仿生人的寿命只有短短三年，就算不帮你也没多长时间可活。”
“把你的意识转移到其他身体里不就可以吗？”
“我只是个没有价值的试验品，与其在新的身体里昏沉，不如就这样结束。”
格尔茨又挥刀斩断她手腕上的手环，用依旧沉稳的声音道：“等会儿我给你开门，你要在一分钟内赶到我刚才告诉你的地方，路上有任何动静也不要回头。”
白枝点头，就算心里还有怀疑但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谢谢你，格尔茨。”她直视着那双眼睛真诚道谢。
“不客气。”
僵硬的嘴角牵起并不好看的笑容，他闭眼静待几秒钟后，再睁眼时就打开门示意白枝。
“祝你好运。”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