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咆哮，浊浪拍岸。碻磝戍——这座控制着黄河重要渡口的后秦军事要塞，如同巨兽般盘踞在西岸，冰冷的垛口后，无数箭簇和弩炮闪烁着寒光，对准了滚滚东流。它是北府军西征路上必须拔除的第一颗硬钉子，也是黄河防线的关键支点。
刘裕选择此处作为主攻方向，意图一举砸开秦军的黄河锁链。北府军庞大的舰队在河面展开，改良的楼船居中策应，艨艟游弋两侧，声势骇人。然而，真正的考验在于登陆。
第一批满载锐卒的艨艟和筏排，在楼船弩炮的掩护下，奋力向西岸冲去。黄河水流湍急，船只难以控制，立刻成为了岸上秦军的活靶子。
“放！”秦军将领一声令下。
霎时间，破空之声凄厉响起！重型床弩发射的巨箭如同长矛，轻易洞穿船板；石炮抛出的巨石砸入河中，激起冲天水柱，不少筏排直接被巨浪掀翻，士卒哀嚎着落水，瞬间被浑浊的河水吞没。更有火箭如雨般落下，引燃船帆和木质船体，河面上顿时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北府军的第一波攻势受挫，损失惨重，残存的船只被迫退回。
刘裕面色阴沉如水，但眼神依旧坚定。“再冲！楼船抵近射击，压制敌军炮弩！艨艟不惜代价，靠上去！步卒准备，一旦靠岸，立即抢占滩头！”
战斗进入白热化。北府军的楼船冒着石炮火箭，艰难地进一步靠近西岸，与秦军炮弩进行对射，不断有楼船中弹起火，缓缓倾覆。艨艟则如同敢死队，顶着箭雨，拼命划向岸边。
不断有船只被击沉，但更多的北府军将士前仆后继。鲜血染红了黄河水，浮尸堵塞了航道，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波涛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残酷的战争交响。
陈衍在一艘楼船上，紧张地观察着战局。他看到北府军的英勇，也看到了技术的局限和战争的残酷。他注意到秦军岸防工事坚固，尤其是那些居高临下的炮弩，对登陆部队威胁最大。
“必须破坏他们的炮位！”陈衍对身旁的传令兵急声道，“通知王仲德将军，让楼船集中火力，轰击那些突出的炮垒！还有，让艨艟上的拍竿，不要光砸船，试着对准岸上的工事砸！”
命令传达下去。北府军的攻击更加有了针对性。楼船上的炮石开始重点照顾秦军炮弩阵地，虽然精度不高，但饱和攻击下，也有数处炮垒被砸毁。几艘冒死的艨艟冲得极近，奋力操纵拍竿，沉重的狼牙锤狠狠砸在岸边的木栅和土垒上，砸得碎石木屑纷飞。
终于，在一轮舍生忘死的猛攻后，几艘艨艟成功靠岸！船舱打开，全身披甲、手持利刃的北府锐卒咆哮着跳下船，踏入齐膝深的冰冷河水和泥泞的滩涂，立刻结成了小小的圆阵。
“登陆了！抢占滩头！”军官声嘶力竭地大吼。
秦军岂容他们立足？箭矢如蝗飞来，长矛手从工事后冲出，试图将这些登陆的北府军赶下河去。滩头上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北府军士卒寸土必争，用生命扩大着脆弱的登陆场。后续的船只不顾一切地向这个方向靠拢，输送着更多的兵员。
朱龄石、蒯恩等将领身先士卒，带头冲杀，血染征袍。每一寸土地的夺取，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黄河水为之赤红。北府军的悍勇和源源不断的增援，终于逐渐压倒了秦军的抵抗。滩头阵地被巩固，并向内陆缓慢推进。秦军的核心炮垒一个个被拔除，碻磝戍的防御体系开始瓦解。
当夕阳的余晖洒满血色的黄河时，北府军的旗帜终于插上了碻磝戍残破的城头。这座黄河天险上的坚固堡垒，在被鲜血和烈火彻底洗礼后，易手了。
北府军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但终于在黄河西岸建立了一个稳固的桥头堡。通往洛阳、通往关中的大门，被用最残酷的方式，砸开了一道缝隙。刘裕踏上满是尸骸和焦土的两岸，目光越过硝烟，投向西方。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更多的血战，还在后面。而陈衍则看着工兵们开始抢修码头、清理战场，心中计算着下一批军械补给的需求，以及如何改进登陆装备，以减少下一次强渡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