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庄园的主屋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火光摇曳，在几张疲惫而严肃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外面风声呼啸，更衬得屋内死寂。
赵天佑带来的几个精明伙计，还有石敢当手下的几个本地探子，轮流汇报着各自打探到的消息。每一条消息，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在众人心上。
一个伙计先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京城九门戒严，盘查得铁桶一般。但城里头……乌烟瘴气。宰相和司礼监的太监们把持朝政，皇上据说病重，很久没露面了。各路官员只顾着巴结这两位，没人管边关告急的军报。”
另一个探子接着说：“俺混进码头扛活，听漕帮的人喝醉了说漏嘴。皇城根儿底下，靠着内河码头那片，有几座大宅子，守卫比王爷府还严。半夜常有密封的货车进出，飘出来的味道……又香又腥，怪得很。他们说，那就是制作‘那种鼓’的地方。”
“美人鼓……”白芷轻声重复，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她想起西南那些受害的女子，想起“血金丹”的毒素。
石敢当啐了一口：“他娘的！前线将士饿着肚子打仗，这帮龟孙在皇帝眼皮底下干这种勾当！”
这时，一个负责盯梢宦官私邸的探子带来了最关键的消息，他脸上带着后怕：“俺…俺盯了曹公公的外宅好几天。那地方在城西，看着不起眼，但里外三层都是护卫，养着恶犬。昨天后半夜，有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去，守门的侍卫头子嘀咕了一句，说‘总算把那个硬骨头的娘们弄来了，公公等着审呢’……轿子帘子晃了一下，俺好像……好像瞥见里头的人额角有点红，像颗痣……”
陆轻尘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声。“曹公公？是哪个曹公公？！”他声音颤抖，几乎是在低吼。
赵天佑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司礼监掌印太监，曹敬宗。皇上身边最得势的人，也是宰相的死党。西凉军和京城的勾连，八成就是通过他。”
所有线索似乎都串了起来。西凉军输送女子和利益，宰相和宦官集团在京城接收，利用“美人鼓”和控制皇帝的渠道攫取权力，边关战事却被刻意忽视。这是一个巨大的、盘根错节的阴谋网络，而苏嫣然，因为掌握了某种关键证据，成了被争夺和灭口的核心目标。
屋内一片死寂，只能听到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呜咽的风声。绝望像浓稠的墨汁，弥漫开来。对手的权力太大了，大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赵天佑深吸一口气，从贴身的内袋里，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他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本边缘磨损的账册，和一些密密麻麻写满字的信笺。
他将这些东西重重地拍在布满灰尘的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这是我们从西南带出来的，”赵天佑的目光扫过铁心、陆轻尘和白芷，眼神灼灼，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周福海和三掌柜勾结官府、炼制‘血金丹’的所有账目往来，还有他们与京城某些人秘密联系的线索，都在这里！虽然还不够扳倒整个幕后黑手，但足以作为引信！”
他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说：“躲藏、等待，没有出路了。嫣然在敌人手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这京城，这浑水，我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白来！”
“是时候，”他重重一拳捶在账册上，震得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跟这帮国之蛀虫，做个了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