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朱桂入驻大同城内的代王府。这座王府虽比不得京师的王府恢弘，但在边塞之地已算极尽威严。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加上入城仪式的喧嚣，让这位年轻的藩王颇感疲惫，晚膳后便早早歇下。王府内外，明哨暗卡，巡逻的兵丁脚步声清晰可闻，戒备似乎无懈可击。
然而，黑暗总能孕育意想不到的危机。
子时刚过，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如同狸猫般敏捷地翻过了王府后花园一处相对低矮的院墙。此人显然对王府内部的巡逻规律有过细致侦查，巧妙地利用假山、树影的掩护，避开一队队巡逻的护卫，悄无声息地向着代王寝殿的方向摸去。
就在这黑影即将接近寝殿外围的回廊时，黑暗中，另一道更淡的影子骤然暴起！没有呼喊，只有短促的兵器交击声和一声压抑的闷哼。
片刻之后，毛骧带着两人匆匆赶到田娃临时的值房。
“伯爷，抓住了！”毛骧语气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是个高手，用的是淬毒的短匕，目标是殿下寝殿。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在他即将得手前拦截了下来。”
田娃心头一凛，立刻起身：“人呢？死了？”
“没有，按您的吩咐，留了活口，卸了下巴，搜遍了全身，确保没有藏毒。现在押在暗处。”
“好！”田娃眼中寒光迸射，“立刻突审！不惜任何手段，我要知道他是谁派来的，还有没有同伙，‘乙字方案’到底是什么！”
这个活口，是撕开永嘉侯府防御至关重要的一环！
审讯在极端隐秘和紧迫中进行。被抓的刺客极其顽固，但在锦衣卫精通刑讯的高手面前，再坚硬的骨头也有被敲碎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初步的口供出来了。
“伯爷，他招了。”毛骧回来复命，脸上带着凝重，“是‘山里’来的死士。”
“山里？”田娃眉头紧锁。这个称呼他并不陌生，在之前梳理边镇错综复杂的关系时，隐约提到过一些与塞外势力有勾结的亡命徒，常被称为“山里人”。
“他接到的命令，是在殿下入住王府的第一晚，伺机行刺。若能得手，制造混乱后趁乱出城。若不能得手，也要将事情闹大。”毛骧继续道，“至于指使者，他只认一个中间人，绰号‘黑鹞子’，是活跃在宣大一带的江湖人物。至于‘黑鹞子’上面是谁，他不知道。”
“黑鹞子……”田娃默念这个名字，立刻下令，“全城秘密搜捕黑鹞子！要快！刺客失手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
“已经安排了。”毛骧点头，随即又道，“还有，伯爷，据这刺客隐约透露，他们的行动……似乎与一批即将‘到货’的‘山货’有关。”
“山货？”田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黑话，“是军械？还是……？”
“他级别不够，不清楚具体。只听说这批‘货’很重要，他们的行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掩护或者配合这批‘货’的交接。”
军械！田娃几乎瞬间就将此与之前赵德柱案中失踪的军械，以及永嘉侯府可能涉及的勾当联系了起来！刺杀代王，制造惊天大案，吸引所有注意力，同时暗中进行大规模违禁军械交易！这就是“乙字方案”吗？一明一暗，双管齐下，好毒的计策！
“朱福那边有什么动静？”田娃立刻追问。
“刚收到最新消息，朱福在进入山西后，突然加快了速度，方向……似乎是朝着大同西北方向的杀虎口而去！”
杀虎口！那是出塞的重要通道之一！
朱福要去塞外？他去接货？还是去指挥这场交易？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永嘉侯府指使朱福联络塞外势力，一方面策划刺杀代王搅乱局势，另一方面趁机完成违禁军械的交易。无论哪一边成功，都能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不能再等了！”田娃猛地站起身，目光如电，“毛指挥，你亲自带一队精锐，连夜出发，追上朱福！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拿下！要活的！他才是连接永嘉侯与这一切罪行的关键活证！”
“是！”毛骧抱拳，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田娃叫住他，沉声道，“带上我的令牌，可调动沿途卫所兵马协助。记住，朱福身边必有高手护卫，行动务必小心，若事不可为……至少不能让他落入对方手中，或者逃出塞外！”
“属下明白！”毛骧重重点头，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田娃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局面已经图穷匕见，最后的较量就在眼前。他看了一眼窗外依旧沉寂的代王府，知道今晚的惊魂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正随着朱福奔向杀虎口，随着那批不知藏在何处的“山货”，而急速逼近。
他必须稳住大同的局面，确保代王绝对安全，同时，等待着毛骧那边传来决定性的消息。胜负，或许就在这几日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