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夜色来得温柔，李裕带着林雪御风而行，不过三十分钟，大雁塔的飞檐就撞入眼帘。大唐不夜城里灯火如昼，人流熙攘，叫卖声、丝竹声交织在一起，和几年前他们来时一模一样，热闹得让人心里发暖。
林雪早已换上一身青榆翟服，裙摆绣着细密的云纹，行走间衣袂翻飞，活脱脱还是当年那个灵动的林雪郡主。可转头一看，李裕身上穿的竟是成都西北中学的蓝白校服，洗得微微发白的款式，和周围的古色古香格格不入。
“李子涵！”林雪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这是故意的吧？你这是cosplay高中生吗？跟我这身汉服也太不搭了！”
“太子服晦气。”李裕摸了摸校服领口，“就想重新做一回普通高中生，和你好好逛次街。”
“合着你让我穿汉服，自己倒偷奸耍滑！”林雪嗔了他一眼，语气里却没半分真生气。
李裕立刻凑近，拉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竟难得撒起娇来：“我就是喜欢看我老婆穿汉服嘛，好久没见了，好不好嘛？”
林雪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脑袋轻轻靠在他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眼里满是化不开的柔情，映着街边的灯火，亮得惊人。
两人走了一路，吃了一路，手里的糖葫芦甜得入心，肉夹馍的香气裹着人声，李裕恍惚间回到了七年前——第一次和她逛这条街，第一次对这个叽叽喳喳的女孩动了心。此刻两人笑得眉眼弯弯，开心得像忘了所有烦恼。
不知不觉走到大雁塔下，灯光映着塔身的纹路。林雪仰头望了望塔顶，转头看向李裕：“你上次说，你那个长安也有座这样的大雁塔，那你那个长安里，也有像我一样，一直跟在你身后的女孩子吗？”
刚才还笑着的李裕，脚步猛地顿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眼底翻涌着不舍与决绝。他攥紧了林雪的手，声音沙哑得发颤：“阿雪，别了！再走下去，我怕我真的没有勇气去面对了……阿雪，别了！”
“什么？”林雪满脸疑惑地回头看他，还没等她理清头绪，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从李裕周身亮起。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瞬间模糊，软软地倒在了李裕的怀里。
李裕抱着林雪，身影瞬间隐入身后的光幕，下一秒便已冲天而起，悬停在长安城半空。
他忽然一声长啸，天际竟传出龙吟声。刹那间，原本晴朗的夜空骤然变色，乌云黑压压地聚拢而来，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顿时长安城里大雨倾盆。
李裕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的万家灯火。他望着远处滚滚奔腾的黄河，望着连绵起伏、层峦叠嶂的巍巍秦岭，眼底翻涌着无尽的眷恋。
“这一切都好美啊……”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雨声淹没，“可惜，可惜，我再也不能陪你了。”
话音落下，一颗金黄的泪珠从他眼角夺眶而出，滴在林雪的发间。睡梦中的林雪，泪水从眼角也滑落。
天微微亮，成都一家大面馆的大门吱呀打开，开启了新一天的营生。“妈，我饿了。”李裕笑着站在柜台前，语气熟稔得像从未离开过。
“子涵？这么早呀！”老板娘王玥惊讶地抬头，看着许久未见的儿子，眼里满是欢喜，“快坐，妈给你下面！”
“今天约了公司谈项目，起得早，还没吃早饭呢。”李裕拉过椅子坐下。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端上桌。李裕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送。王玥一边收拾着食材，一边笑道：“你吃了快二十年了，现在才觉得好吃呀？”
她没看见，李裕的眼泪正顺着脸颊滑落，悄悄滴进面汤里。他一边吃面，一边小声呢喃：“妈，妈……”这个曾在地牢里琵琶骨被穿透都未曾哼一声的少年，此刻连抽泣都不敢大声。
“对了，”王玥忽然开口，“你和阿雪的婚事准备什么时候办？谈了这么久，也该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了。”
她等了片刻，却没得到回应。抬头望去，餐桌前早已没了李裕的身影，连那碗只动了几口的鸡汤面也一同消失，仿佛他没有来过。
北冰洋的荒原上，寒风呼啸，冰雪覆盖天地，一片苍茫。李裕缓缓降落，脚下的冰层在风雪中发出轻微碎裂声，周身的符文微光在酷寒中渐渐隐去。
不远处，太武静立雪中，白衣与冰雪相融，他抬头看了李裕一眼，语气平淡无波：“李子涵，你来了。”
“来了。”李裕的声音同样平静，仿佛只是赴一场寻常之约，目光掠过茫茫冰原，没有丝毫波澜。
“该走了。”太武抬手划开虚空，一道璀璨光幕骤然显现，里面是无尽混沌与流光，通往另一个世界。
就在两人即将踏入光幕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女声穿透风雪，带着急促喘息传来：“等等！李子涵！”
李裕脚步一顿，缓缓回头。苏薇站在不远处的冰原上，发丝被风吹得凌乱，脸上沾着未化的雪沫，眼神里满是急切与慌乱。
他望着她，目光清澈而平静，没有丝毫波澜：“别了，苏小棠。”
“帝君……李子涵。”苏薇哽咽着快步上前，却在几步外停下，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可我只想最后说一句——对不起。
我……我知道太子殿下你不会有来生了，我没办法弥补过去，可一声正式的道歉，总该让你听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泪水滚落，混着雪水滑过脸颊，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李裕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苏小棠，我原谅你了。”
话音落下，他与太武并肩转身，踏入那道璀璨光幕。光影流转间，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茫茫冰原，只余下呼啸的风雪依旧。
苏薇怔怔地站在原地，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太子殿下原谅任务达成，是否恢复全盛修为加三千年法力？注：恢复后立即传送回原世界。”
她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在心中默念了“否”。风雪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望着光幕消散的方向，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泪痕——她早已忘记自己还有这样的任务，此刻心中翻涌的，只有那句“我原谅你了”。
一道柔和却带着磅礴力量的光圈，从李裕消失的光幕原址骤然涌出。它没有刺耳的声响，却以超越时空的速度扩散，几乎在呼吸间便笼罩了整个地球。
苏薇猝不及防被光圈裹挟，胸口猛地一闷，一声压抑的闷哼脱口而出。下一秒，尖锐的痛感如针般刺进脑海。
眼前瞬间发黑，无数细碎的光影在意识里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剥离又或是重塑。
但这剧痛来得快去得更快，不过两三个呼吸，便如潮水般退去，脑海清明如初，连方才的眩晕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心口一丝淡淡的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