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斐那刺耳的狂笑终于停歇。
尽管被神木之力禁锢着双手，他依旧昂着头，用一种居高临下、充满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虚弱得身形都有些透明的小时。
“喂，小鬼头。”
妖斐撇了撇惨白的嘴唇，语气里的不屑几乎要溢出来。
“这里就是那小丫头的识海？”他黝黑的眼珠转动，扫视着这片暗淡、边缘布满细微裂痕的空间，嗤笑一声。
“呵，脆弱得跟个破筛子似的，一碰就碎。”
他顿了顿，眼中的嘲讽更盛。
“能耐了啊，借用一个小丫头的精神力，强行催动神木令，你不怕她变成傻子啊？”
话说……
这真的是一个小丫头能够拥有如此浓郁的精神力吗？虽说此时已经几近枯竭。
小时沉默了一瞬。
他当然知道强行借用小主人精神力的后果，精神力的几近枯竭，轻则肉体痛苦不堪，重则识海崩毁，精神混乱，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眼神扫向眼前兴师问罪的疯子，小时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废话！我当然知道后果，你以为我是你这只知道杀戮的家伙？”
“那你……”妖斐刚想继续嘲讽。
“你还好意思问？”小时猛地打断他，声音拔高，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疲惫和怒气。
“要不是遇上你这个疯子，非要吞噬那老凤凰，把这搞得一团糟，还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会被逼得铤而走险？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小主人他们被你弄死？”
小时这连珠炮般的质问，让妖斐嚣张的气焰微微一滞。
他眼眸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起了自己那失控的暴虐。
但很快，那丝波动又被漠然所覆盖。
“吾可没乱杀人，那些本就是将死之人。”
语气平淡，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堂堂祖血晶石的器灵，从来都只对妖兽的精血感兴趣，对于这些被丢进来的将死之人，他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
听着妖斐这冷漠的话，小时叹了口气。
这家伙……
果然除了主人，没人能让他乖乖听话。
“那他们呢？”
小主人和她的同伴，可不是濒死之人。
妖斐唇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弧度，猩红的舌尖舔过尖牙，仿佛在回味。
“那只自己送上门的浴火凤凰，你觉得吾会放过这等大补之物？”
至于那对他率先发起攻击的少年……
妖斐语气带上了一丝玩味的打趣。
“那小子倒是有趣，血脉里居然有上古狐族的气息。”眼眸中闪过一丝厌恶。
也算是那小子命大，因为那臭女人的关系，他从生理上厌恶所有狐族的气味！尤其是上古狐族！否则，他绝对会将那少年吸干！
“他们是小主人的同伴，我不可能不出手。”
小时不管妖斐伤人的原因是什么，他只会为了白希鸾出手，哪怕他很快便会陷入更长时间的沉睡。
“小主人？”
妖斐咀嚼着这个称呼，声音瞬间低沉下去，随即猛地抬头，那双漆黑的瞳眸爆发出滔天的怒火，死死锁住小时。
“你居然认了那臭女人以外的人为主？”他的声音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带着一种死寂般的冰冷，“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丫头？”
“打住！”眼看面前这家伙又要‘犯病’，小时连忙制止。
“你要不再好好看看呢？”小时叹了口气，直视着妖斐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黑瞳，“你觉得我会认别人为主？”
妖斐的瞳孔骤然收缩！
“不可能！”他几乎是嘶吼出声，惨白的脸上满是荒谬。
难不成他想要说，这小鬼头就是那臭女人？
开什么玩笑！
小时无奈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感觉跟这头犟驴沟通简直比净化他身上的怨气还累。
“你不相信我，那总该相信神木令吧？”
妖斐哑口无言，回忆起之前小时驱使的那股精神力，还有神木令……
“你到底想说什么？拼了命拉吾进来，就为了叙旧？”妖斐渐渐烦躁，其实只是下意识的想要逃避那个可能的真相。
谁懂啊？
他本来都准备好了赴死，谁知却被拉进了一个小丫头的识海里。
这算什么事！
“我要你认主，和我一起待在这，哪也不许去。”
小时不再绕弯子，直接摊牌。
识海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妖斐那双被禁锢的双手，指节捏得发白，发出咯咯的轻响，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哈哈哈哈！”
死寂被一阵充满荒诞与嘲讽的爆笑打破！
妖斐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睨着小时。
“连她……那个臭女人都没能让吾认主，你现在让吾认一个黄毛小丫头为主？”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笑声戛然而止，妖斐眼中凶光毕露，失去了所有耐心。
他猛地挣扎，试图强行冲破手上的束缚，想要从识海出去。
“嗯？”
一股无形的、却坚韧无比的力量瞬间缠住他的双脚，将他牢牢固定在原地，妖斐愤怒地瞪向小时，却见对方高举着双手，一脸无辜。
当认出了那股熟悉的精神力，妖斐目光猛地扫向那识海中央。
那里再次显现出了神木虚影，虽然此时那虚影对比之前看到的，只是一株小小的幼苗，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你还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
小时起身走过来，仰头不爽地望着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妖斐。
“你嘴上从不承认认主，但除了主人，你何时听过别人的话？哪怕是将你亲手打造出来的天神之主……”
小时毫不留情地将妖斐的防线给撕开。
“其实心里早就认定主人了，不是吗？”
妖斐猛地低下头，发丝遮住了脸，只留下紧绷的下颌线和一片压抑的阴影。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是这精神力和神木令，是最好的证明不是吗？”
小时苦口婆心，对于这已经彻底陷入死脑筋的老妖怪，他果然还是一贯的讨厌！
“小主人需要你，无论她是不是主人，我们都必须在真相明朗之前保证她的安全，不是吗？”
小时加重了语气，目光灼灼。
妖斐抬起头，脸上尽显‘你没搞错吧’的荒谬。
那臭女人从来都不需要他，毕竟他是别人眼中的凶灵，反而是他需要臭女人帮他定期清除身上的怨气，才能不变成一个杀戮傀儡。
“你就不怕我把这小丫头弄得精神分裂？”
即使有神木令，这小丫头想要彻底压制住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成长，如若不是小鬼头强行控制小丫头的身体，驱使了精神力，那神木令连给他挠痒痒都不够。
小时懒得与他再费口舌，直接闭眼，嘴里念叨着口诀。
嗡！
随着口诀念动，白希鸾识海的边界变得清晰，无数道纵横交错、散发着莹莹微光的经脉，如同星河脉络，瞬间铺展开来。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些经脉中流淌着绿色的灵气，除此之外，细细看去，隐隐可见一缕极其微弱的暗红色能量，正被那绿色所压制。
妖斐起初还以为那暗红色的力量是他侵入的怨气残留物。
但当他细细感知后，脸色却微微一变。
不对！气息截然不同！
一个人的经脉里，怎么可能同时容纳两种属性截然相反、互相排斥的力量？
妖斐闭眼，将自身的气息遍布白希鸾的经脉，顺着经脉细细探查。
当探查到那片丹田的刹那！
妖斐猛地睁开双眼，黝黑的瞳孔因震惊而剧烈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东西！
“这小丫头……竟然是人妖双修？”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嗯。”小时表情凝重地点了点。
“如果不是有封妖印，小主人早死了。”
白希鸾身上有太多与主人的相似点，她绝不能死！
“只要祖血晶石在她体内，就算将来没了封妖印，她也能继续活下去，甚至可以不再拘束于封印的极限，继续变强。”
小时目光坚定，这也是他将妖斐吸入白希鸾识海里最重要的原因。
“你傻啊？”妖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那鬼东西你不清楚？那源源不断的怨煞之气，连吾都难以控制，怎么可能长久寄居在一个凡人体内？”
他明白小时的用意，祖血晶石是上界神器，对妖族血脉的确有天然的压制性，理论上是能帮到那小丫头。
但是……
连他这个被祖血晶石孕育出的器灵都抵挡不了被怨气侵蚀，随时都会失控。
这小丫头体内本就有人、妖、封妖印三股力量互相制衡，再塞进一个祖血晶石，他真怕还没等她成长起来，就会被这混乱的四股力量给折磨疯！
“我有说过让那玩意儿一直待在她体内吗？”
小时再次翻了个白眼。
“只要成功炼制出涅盘丹，我自然会将那东西丢出去。”
妖斐眼神复杂地看着小时，看着那写满了‘坚定’二字的小脸，想要从中找到一丝动摇。
良久，他才用一种近乎呓语，却又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低声问道：“你……就敢赌上她的命，赌她一定能活下来？”
小时的回答，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我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