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萧承宇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他身高腿长,久经沙场的气势瞬间放开,压得萧七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在我靖王府,对我世子妃拔刀?”萧承宇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冰碴子,“萧七,你长了几个脑袋?”
王大人魂飞魄散,连忙打圆场:“误会!都是误会!萧统领快把刀放下!世子爷息怒!息怒啊!”
萧七额角青筋跳动,手握着刀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究没敢真拔出来。他狠狠瞪了慕容清婉一眼,那眼神像是淬了毒。
慕容清婉却像没看见,端起自己那杯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从容,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太监尖细的嗓音高高响起:
“圣旨到——靖王世子萧承宇、世子妃慕容氏接旨——!”
厅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只见宫里皇帝身边得力的张公公,手捧明黄绢帛,在一队小太监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进来。
他看也没看脸色惊疑不定的萧七和王大人,径直走到萧承宇和慕容清婉面前。
“世子,世子妃,皇上有口谕。”张公公清了清嗓子,“皇上说了,陈太医突发疾病过世,朕心甚憾。陈小姐失踪,着京兆府、五城兵马司全力寻访,务必确保其安全。靖王府乃国之柱石,岂容轻扰?
一应搜查事宜,未有朕之明旨,任何人不得擅动。另,赐靖王世子妃慕容氏宫中秘制安神香两盒,珍珠十斛,以慰昨日在宫中受惊之扰。”
口谕宣完,张公公脸上堆起笑,将手里的礼单递给慕容清婉:“世子妃,皇上可是记挂着您呢。这安神香是太医院特配的,最是宁心静气。”
慕容清婉和萧承宇对视一眼,齐齐躬身:“臣(臣妾)领旨,谢皇上隆恩。”
萧七和王大人已经完全傻眼了。皇上这口谕,来得太巧,也太狠!明着是安抚赏赐,暗里却把梁王府想借官府搜府的路子彻底堵死,还顺带敲打了一番。
那句“靖王府乃国之柱石,岂容轻扰”,更是分量十足。
王大人立刻噗通跪下:“皇上圣明!下官遵旨!这就……这就去全力搜寻陈小姐下落!”说完,连滚带爬地起来,带着衙役头也不回地走了,看都不敢再看萧七一眼。
萧七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像开了染坊。
他攥着拳头,指甲掐进肉里,最终也只能咬牙切齿地对着皇宫方向一拱手:“末将……遵旨!”然后狠狠剜了慕容清婉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前厅瞬间安静下来。
张公公笑眯眯地又寒暄了几句,也告辞回宫复命了。
人走光了,沈维舟才从屏风后转出来,长长松了口气:“皇上这道口谕,来得真是时候!”
“不是时候,”萧承宇看着门外,眼神深邃,“是父皇一直在看着。梁王昨夜动作太大,陈太医死得又太巧,父皇心里恐怕也起了疑。这道口谕,是警告梁王,也是……在保我们。”
慕容清婉抚摸着那冰凉滑润的珍珠,心里却没什么喜悦。
皇帝的平衡之术,她懂。今日保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有用,还能牵制梁王。一旦哪天失去价值,或者威胁到了皇权……
“东西收好。”她把珍珠盒子递给青鸾,拿起那面水月镜和紫铜匣子,“等晚上,月亮出来。”
她有种预感,这镜子照出的,绝不仅仅是打开匣子的钥匙。
父亲慕容皓用这样隐秘的方式留下的东西,很可能,是能掀翻整个棋局的……惊雷。
夜色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慕容清婉盘腿坐在秋月斋密室的石床上,指尖冰凉,搭在陈婉儿枯瘦的腕子上。脉象乱得不成样子,像一群没头苍蝇在里头横冲直撞。
“毒入心脉,加上长期用那些扰人神智的熏香,人算是废了一大半。”她收回手,声音听不出情绪,“能不能彻底清醒,看她自己造化。”
旁边一个哑婆子咿咿呀呀比划着,意思是药熬好了。
慕容清婉接过药碗,捏开陈婉儿的嘴,一点点灌进去。黑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淌下些,她用帕子擦掉。
昏迷中的陈婉儿忽然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皮剧烈颤动,像是要挣扎着醒来,又被什么东西死死摁回黑暗里。
“月亮……井……”破碎的字眼从她牙缝里挤出来。
慕容清婉动作一顿,把药碗搁下,从怀里掏出那面水月镜。
密室墙上的气孔透进一缕惨淡的、不知从哪里折射来的微光,落在镜面那奇异的蓝色薄片上,竟幽幽地泛起一层朦胧的、水波似的晕。
她心脏猛地一跳。
把镜子凑近那缕光,调整角度。
蓝色薄片上的光晕流转起来,渐渐在对面斑驳的墙壁上,投出一个模糊扭曲的、像是井口又像是锁孔的影子。
旁边守着的青鸾倒吸一口凉气:“小姐,这……”
慕容清婉盯着那晃动的光影,脑子里飞快地转。井……锁孔……陈府那口被封的枯井?
她起身,走到密室角落,那里堆着些杂物。
她翻出一个满是灰尘的铜盆,往里倒了些清水,又摸出火折子,点燃了一小截特制的蜡烛——光线比寻常烛火更凝实。
她把水月镜悬在铜盆上方,调整蜡烛的角度,让烛光透过镜子的蓝色薄片,再折射入水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摇曳的水面没有映出镜子的倒影,反而将那片被镜子过滤改造过的、带着奇异波动的光,投射到天花板上,形成一个稳定得多的、边缘清晰的图案!
那图案,赫然是一个复杂的、层层嵌套的机括结构图!中心位置,正是一个锁孔的剖视图,旁边标注着细若蚊足的篆文。
青鸾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慕容清婉呼吸微微急促,死死盯着那图案和文字。
这绝不是普通的锁!是一种早已失传的“璇玑锁”,锁芯分阴阳两层,必须用特定的“钥匙”同时触动内外机关,错一丝一毫,里头的机括就会把存放的东西彻底绞碎。
而那“钥匙”的形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