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与柳烽二人进入隔壁班房时,司业王乾已经醒了过来,被捆的严严实实。
别的不说,在审讯这方面,老四是越来越专业了。
牛犇故意磨磨蹭蹭的整理刑具,闪烁着寒光的长针、参差不齐小锯、满是锈迹又像是干涸血液的铁钳等等。
王乾不断扭动,满面的都是惊恐与不安。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不认识牛犇,却认识唐云。
见到了唐云的那一瞬,王乾瞬间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当柳烽走进来的时候,王乾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双眼透露出了某种十分莫名的神情。
这种神情,让柳烽刚刚消失的怒火,再次点燃,更烈,更旺。
唐云进来时,王乾吓的魂不附体,这是本能反应,怕到了骨子里。
因在他的认知里,唐云是个疯子,做事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柳烽进来时,王乾那眼神仿佛见到了救星。
因在他的认知里,柳烽是大理寺少卿,不会任由唐云胡来。
说的再白一点,明明犯了法的王乾,怕的是唐云,而非柳烽。
从程序上来讲,唐云没办法收拾王乾,柳烽可以。
可笑的是,王乾明明犯了法,却不怕代表“法”的柳烽,而是怕不按“法”来的唐云。
牛犇微微看了眼柳烽,有些犹豫。
唐云看了眼刑具:“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用管柳大人。”
“好嘞。”
牛犇拿出一根长针,蹲在了柳烽面前。
“老小子,先是教唆监生行凶当朝官员家眷,再放火点了国子监春阳舍,罪不可恕,识相的,认罪画押,若是不老实,别怪本将叫你生死两难!”
说完后,牛犇将王乾嘴里的破布抽了出来。
果不其然,水字数通用的一幕出现了。
王乾大叫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老夫都敢抓,天子脚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柳烽,还不快为老夫松绑,你这大理寺少卿不想担了不成,快为老夫松绑,若不然,我国子监,礼部,朝廷,不会放过你们!”
牛犇脸上毫无意外之色,捏着这家伙的下巴又将破布塞了进去。
“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将,欣赏你。”
牛犇回头看向唐云:“不见外伤就可,是吧。”
唐云没有马上吭声,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剧烈扭动挣扎的王乾。
这家伙怎么说呢,狼狈是狼狈,但长的一点都不像是奸邪小人,相反,如果不是一身酒味身上脏兮兮的话,穿上儒袍拿着戒尺往那一站,不用开口就知道是个正儿八经的读书人,真正的名士大儒。
事实上这老头当了这么多年司业,的确没什么黑历史,要说让人讨厌的地方,有,而且还不少,要说最招人烦的就是喜欢装逼。
他这个装逼和唐云还不一样,而是仗着自己是司业,正好负责“招生”这一块,只要监内的监生犯了错,甭管大错小错,必须叫家长,家长在京中,直接叫到监内骂一顿,家长不在京中,哪怕是在边关,你也得来,规定多长时间内不来,直接将你家孩子开革出去。
如果他一视同仁也就罢了,要是真正的权贵,比如侍郎、尚书家的孩子,他则是区别待遇,大错,按小错处理,小错,笑呵呵的口头说一遍就行。
可一旦要是那些家境不是特别好的,尤其是外地的学子,家里虽说是当官的,却也不是品级太高的,那就是往死里收拾,一点不给面子,连孩子带家长,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按照唐云的理解,那就是这种鸟人手里一旦有了权力,那都不当人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国子监内部同样如此。
对外,国子监内部肯定是团结一致的,但对内,司业王乾垂涎祭酒之位都多少年了,为了在祭酒告老还乡后顺利取而代之,没事就往那些达官贵人孩子的府里跑,结交人脉、巩固资源,和在监中严厉的模样截然相反,和个大舔狗似的。
“这样吧,咱开门见山。”
唐云想要在上朝之前,也就是辰时之前,将这件事彻底办完,蹲下身,语气温柔。
“司业大人,咱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挺不好意思的,我唐云呢,不喜欢绕圈子,现在,我给你开口的机会,不过你得等说完,尤其是我让你说你再说,接下来呢,我抽出你嘴里的破布,如果你再敢叫唤,我会先折断你一根手指,明白吗,明白的话点了点头。”
王乾吞咽了一口口水,身体本能的向后靠着,微微的点了点头。
“乖。”
唐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抽出了王乾口中的破布,果然,这家伙没有继续开骂。
“好了,唠正事,不要试图狡辩,你有没有教唆你侄子王超业带着人去程大人家里闹事,你心知肚明,证据,我都掌握齐全了,就缺你签字画押了,至于你火烧春阳舍的事,是白…是我嫁祸给你的。”
“春阳…”
“我还没让你说。”
唐云一皱眉,王乾立马住嘴。
“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再这样我就呼你熊脸了。”
唐云将王乾扶了起来,让他坐在了凳子上,自己则坐在了桌子上。
“你将教唆国子监诸生这件事认了,最多失去了司业这个身份,火烧春阳舍这个事,我不算在你头上,如果你不配合,纯阳舍这个事我一定会嫁祸给你,到了那时候,你不止当不成司业,你还要入狱,考虑一下吧。”
“老夫,老夫能,能说了吧。”
“说。”
得到了唐云允许的王乾,顿时气势大变。
“柳烽,你堂堂大理寺少卿竟与唐云这张狂小儿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亏世人称你为铁面少卿,原来是欺世盗名之辈,枉披一身官袍,往日里装得清正廉明、刚正不阿,今日看来,不过是个趋炎附势、攀龙附凤的小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简直人面兽心、丧尽天良,如此败坏朝纲、玷污官声,迟早会遭天打雷劈、遗臭万年,我呸!”
一通大骂,最后一声“我呸”大浓痰收尾,吐在了柳烽的小腿上。
柳烽倒是没急眼,下意识看了眼唐云,仿佛是在问,他骂人,你不削他?
唐云耸了耸肩,仿佛在说,骂的又不是我。
怒意勃发的王乾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唐云,脸上的怒容瞬间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则困惑。
“敢问唐大人,春阳舍怎么被烧了,没伤监生吧?”
唐云愣住了,下意识看了眼柳烽,都这节骨眼了,这老家伙还在关心监生?
牛犇已经没耐心了,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少废话,教唆监生行凶,你到底认是不认。”
“老夫行得正坐得直!”王乾满面冷笑:“认!”
“好哇,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本将…不是,你刚刚说…认啊?”
“先叫老夫看证据。”
王乾看向了唐云,语气又变了,一副打着商量的口吻。
“要是真有铁证,老夫认,要是没铁证,老夫不认。”
“你马勒戈…”
唐云气的够呛:“我跟你搁过家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