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林晚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她屏住呼吸摸过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后台提醒让她指尖微颤——那条记录儿童房改造全过程的视频，一夜之间新增了三万多条评论。
“这个嵌入式储物柜太懂二胎家庭了！”
“求问床头的感应夜灯链接，起夜喂奶再也不用摸黑了！”
“博主是不是也是两个娃的妈？细节太戳心了……”
林晚蜷在被子里偷笑，肩头的动作惊醒了身边的人。陈凯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往她这边凑了凑：“又在看你那小手机？”
“你看。”林晚把屏幕转向他，话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昨天发的视频爆了。”
陈凯揉着眼睛坐起来，屏幕光映得他瞳孔发亮。他滑动屏幕的手指顿在某条评论上：“还有人问能不能付费设计？”
“嗯，已经有三个私信是问这个的。”林晚咬着下唇盘算，“我打算这周末整理个价目表出来，先接几个小单试试水。”
“需要我帮忙吗？”陈凯突然冒出一句。
林晚愣住了。这要是放在半年前，他准会皱着眉说“你折腾这些有什么用”。她转头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出租屋的墙壁在晨光里泛着灰扑扑的色泽，可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时，林晚正对着电脑核对设计图纸。她起身想去看看，却在厨房门口停住了脚步。陈凯系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围裙，正踮脚够橱柜顶层的奶粉罐，晨光从纱窗钻进来，在他佝偻的背上织出层毛茸茸的金边。
“醒了？”陈凯回头时手里还攥着奶粉勺，“我看月嫂说小糯米该喝晨奶了，想着让你多睡会儿。”
保温壶里的水正冒着热气，他笨拙地晃着奶瓶试温，手腕翻转的弧度带着明显的生涩。林晚忽然想起前几天深夜，她起夜时撞见陈凯在客厅看育儿视频，手机屏幕上“新生儿喂奶正确姿势”几个字亮得刺眼。
“爸说老家的房子要翻新，让我打两万块回去。”陈凯把冲好的奶递过来，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想着跟你商量下。”
林晚接过奶瓶的手顿了顿。换作从前，这笔钱早就不声不响地转走了。她低头看着奶瓶里旋转的奶液，小糯米在婴儿床里发出细碎的呓语：“可以，但得让婆婆拍张房屋现状的照片过来。还有，转账记录要发我看。”
陈凯的喉结动了动，没像往常那样反驳。
七点十五分，防盗门“咔嗒”一声响。林晚抱着刚换好衣服的小糯米走到客厅，正看见陈凯蹲在玄关给大女儿系鞋带。“朵朵今天要穿运动鞋，幼儿园有体能课。”他叮嘱女儿的声音比平时柔和，手指在鞋带上绕出漂亮的蝴蝶结。
这是他主动接下送孩子的任务的第三周。
“妈妈再见！”朵朵扑过来抱她的腿，发梢还带着早餐时牛奶的甜香。林晚弯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转身时撞见陈凯正往她包里塞东西——是那盒她念叨了好几天的润喉糖，上周讲课用嗓过度，嗓子一直没好利索。
“我上班去了。”陈凯扛起朵朵的小书包，换鞋时忽然说，“下午我提前回来接朵朵，你专心弄工作室的事。”
门关上的瞬间，林晚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她走到阳台，看着父女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晾衣绳上挂着陈凯昨天洗的小被子，风一吹，印着小熊图案的被面轻轻蹭过她的手背。
十点半的育儿嫂上门时，林晚正在整理工作室的合同模板。张姐刚换好鞋，就被客厅角落的纸箱绊了一下：“林小姐，这是又买什么了？”
“哦，昨天到的样品。”林晚揭开纸箱盖，露出里面堆叠的儿童安全防撞条，“有客户想做全屋安全改造，我先试试质量。”
张姐抱着小糯米凑过来看，忽然笑了：“你家陈先生真是变了。昨天我来接孩子，看见他在厨房炖排骨汤，说你最近总熬夜。”
林晚的心像被温水漫过，正想说什么，门铃响了。她从猫眼里看出去，胃猛地一缩——是婆婆。
防盗门打开的瞬间，王秀兰手里的保温桶“咚”地撞在门框上。她瞪着客厅里散落的样品袋，又看看林晚桌上的合同，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妈您来了。”林晚侧身让她进来，语气尽量平和，“张姐刚到，您坐会儿？”
王秀兰把保温桶重重墩在茶几上，盖子掀开的瞬间，浓郁的中药味弥漫开来。“我听陈凯说你要辞掉正经工作？”她抓起桌上的合同晃得哗哗响，“放着好好的班不上，整天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想上天啊？”
“妈，这不是乱七八糟的。”林晚拿起一份设计图，“我做的是室内设计，上周刚接了三个单子，收入比上班还……”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王秀兰把合同摔在地上，“朵朵上学谁管？小糯米生病谁带？陈凯一个人上班养家容易吗？你非要折腾得家不像家才甘心？”
小糯米被突如其来的争吵吓哭了，张姐赶紧抱着孩子进了卧室。林晚蹲下去捡合同，指腹捏着被踩出脚印的纸页，忽然想起重生那天，婆婆也是这样摔门而去，骂她生不出儿子丢人现眼。
“妈，”她站起身时声音很稳，“我上个月工资卡进了八千，这个月刚收了五千定金。陈凯的工资卡在我这儿，您要看流水吗？”
王秀兰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仍梗着脖子：“那也不行！女人家就该在家带孩子！”
“我带孩子的时候，您说我靠陈凯养着没出息。”林晚走到阳台，指着晾衣绳上的小裙子，“现在我能挣钱了，您又说我不顾家。到底要我怎么样？”
王秀兰被问得哑口无言，抓起保温桶就要走，却在门口撞见了提前回来的陈凯。她像是找到了救星，把保温桶往儿子怀里一塞：“你自己问你媳妇！她要把家拆了！”
陈凯看看脸色铁青的母亲，又看看眼圈发红的林晚，忽然叹了口气。他把保温桶放在鞋柜上，伸手接过母亲的包：“妈，您先坐，我跟晚晚说句话。”
卧室门关上的瞬间，陈凯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对不起，我没跟我妈提前说清楚。”
林晚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我不是故意要跟她吵的。”
“我知道。”陈凯拿纸巾擦她的脸，指腹蹭过她眼下的青黑，“我妈早上给我打电话，说给你熬了补气血的汤。她就是……就是怕你太累。”
林晚愣住了。那碗飘着当归味的中药，竟不是来找茬的？
客厅里传来王秀兰和张姐的对话声，隐约能听见她在问儿童房改造的细节。陈凯牵起林晚的手往外走，推开门时，正看见王秀兰拿着手机对着设计图拍，嘴里念叨着：“隔壁老李家孙子也快出生了，我问问他要不要改改房间……”
夕阳斜斜地照进客厅时，王秀兰终于松口了。她临走时拎走了两卷防撞条，说是要给老家的婴儿床装上。防盗门关上的瞬间，陈凯突然从背后抱住林晚，下巴抵在她发顶：“我妈刚才偷偷跟我说，让你别太累了，工作室要是忙不过来，她可以过来搭把手。”
林晚笑着转身，鼻尖蹭过他的衬衫纽扣。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刹车声，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陈凯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他接起电话的瞬间，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什么？朵朵在幼儿园摔了？”
林晚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抓过沙发上的包就往外跑，陈凯的声音在身后追着她：“晚晚！等等我！”
电梯下降的数字刺得人眼晕，林晚盯着倒映在金属壁上的自己——头发凌乱，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像个仓促上阵的战士。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她腾出一只手去摸，却在看清屏幕的瞬间僵住了。
那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行字：
“想知道陈凯去年为什么突然要跟你离婚吗？老地方见。”
照片的背景是家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着个模糊的女人背影，桌上放着的马克杯，和陈凯办公室抽屉里那只缺了口的一模一样。电梯“叮”地停在一楼，林晚站在敞开的电梯门前，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