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啊......”王振华似乎完全没感受到空气中那几乎要凝固的尴尬，或者说他感受到了，但选择了另一种处理方式。
他笑容和煦地看向女儿，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小默第一次来江城，对这儿还不熟，你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带他出去逛逛，熟悉熟悉环境，晚上一起回来吃饭。”
王雨晴漂亮的眉毛瞬间拧紧了，脸上写满了不情愿：“爸！我下午约了......”
“约了什么都可以推掉。”王振华打断她，语气依旧温和，但带着久居上位者特有的不容反驳的意味，“小默是你林叔叔的儿子，于情于理，你都该尽尽地主之谊。快去。”
王雨晴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她狠狠瞪了林默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然后，她极其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她转向林默，声音硬邦邦的，没有任何情绪：“走吧。”
林默看得出她的极度不情愿，也根本无意强求。
他站起身，对王振华礼貌道：“王叔叔，其实不用麻烦雨晴姐，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让她带你看看江城好玩的地方。”
王振华笑呵呵地，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末了，还叮嘱了一句：“玩得开心点！”
走出别墅大门，沿着精致的庭院步道向山庄外走去。
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冰点以下。
刚一走出别墅的视线范围，甚至还没完全走出云顶山庄那气派的大门，王雨晴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刚才在父亲面前勉强维持的礼貌和克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抱着双臂，下巴微抬，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像看着什么不小心沾到鞋底的脏东西。
“林默是吧？”她开口，声音又冷又脆，像冰珠砸在地上，“我不管我爸和你爸以前说过什么可笑的玩笑话，也不管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我现在明确告诉你......”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盯着林默，确保他能听清每一个字。
“......我们，是不可能的，绝对，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你听懂了吗？”
林默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种反应似乎激怒了她。
“看看你自己，”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他的全身，充满了鄙夷，“再看看这里。你觉得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别做那种不切实际的梦了，靠着一个长辈酒后的玩笑就想攀高枝？现实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输出，语速更快，带着一种急于彻底划清界限的迫切：“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有男朋友了，李明远，听说过吗？远航集团就是他家的，我们感情很好，他才是和我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合适的人。”
“所以，”她总结道，语气带着最后的警告和极度的不耐烦，“有点自知之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更别在我爸面前耍什么小心思，那个可笑的娃娃亲，你最好立刻忘掉，永远都别再提起！明白了吗？”
阳光晒得柏油路面微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山间植物的清新气息，但王雨晴的话语却像严冬里的寒风，刮得人生疼。
她站在那儿，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笃定地等待着眼前这个“癞蛤蟆”露出窘迫、难堪或者不甘心的表情。
然而，林默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
林默静静地听着王雨晴那连珠炮似的、充满羞辱和警告的话语。
山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动了王雨晴额前的几缕碎发，但她眼神里的冰冷却没有丝毫动摇，依旧死死地盯着林默，等待着他的反应——或许是窘迫，是愤怒，是不甘，或者是卑微的辩解。
然而，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绪都没有出现在林默脸上。
他的表情平静得甚至有些过分，那双眼睛清澈而深邃，看着她，却又仿佛没有真正将她那些刺人的话语听进心里。
这种异常的平静，反而让盛气凌人的王雨晴产生了一瞬间的错愕和......极其细微的不安。
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用更尖锐的语言彻底击碎他可能存在的任何幻想时，林默终于说话了。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平和，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王小姐......”
林默开口，用的不是“雨晴姐”，而是疏离的“王小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
王雨晴眉头蹙起，抱着手臂的力道更紧了些，准备听听他还能怎么狡辩。
“首先，”林默的语气依旧平稳，“我今天来，仅仅是遵从父亲的嘱托，代替他来拜访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对于你所说的‘娃娃亲’，在今天之前，我毫不知情。”
他的目光坦诚，声音中带着一种独特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他的话。
“其次，”他继续道，视线扫过王雨晴那充满戒备和高傲的脸，“我对你，以及你所说的婚约，没有任何兴趣，你完全不必为此感到困扰，更无需特意来警告我。”
王雨晴愣住了。
她预想了各种情况，唯独没料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不是强装镇定，不是欲擒故纵，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真的不在乎。
这种毫不掩饰的“不在乎”，像一根细小的针，反而微妙地刺伤了她那过度膨胀的优越感。
“最后，”林默侧过身，目光看向山下繁华的江城，“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方向，我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可能和你理解的不太一样。”
他转回头，对王雨晴微微颔首，动作礼貌却疏离：“不劳烦你作陪了，告辞。”
说完，不等王雨晴做出任何反应，林默径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不紧不慢地向山下走去。
他的背影挺直，步伐沉稳，没有一丝留恋，更没有半点被羞辱后的狼狈不堪。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竟莫名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洒脱和......孤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