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海还在说话，陈岸没听完就动了。
他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膝盖着地，手摸到那根数据线。屏幕上的文件还在传，进度条到了八成。他把微型存储器插进去，开始复制。舱门那边有脚步声，穿白大褂的男人要出来了。
船突然一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陈岸借着这股力滚向舱口，肩膀碰到门槛，撞倒一个铁桶，哐的一声响。
里面的人骂了一句，声音闷，听不清。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走。
陈岸趴在甲板边，下面就是海。他知道不能再等。三艘快艇还在转，补给船也在靠近，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打开腰包，把相机和存储器塞进去，拉好防水拉链。然后从工具袋里拿出潜水镜和单氧瓶——这是前几天签到得的，一直没用。现在正好能用。
他深吸一口气，翻进海里。
冷水一下子包住全身，耳朵嗡了一声。他闭眼往下沉，手抓着岩壁往下游。水流把他往下拉，身体像被拖着走。
快撑不住的时候，脑子里响起声音：“检测到深海环境，启动深海压力适应（初级）。”
身上的胀痛慢慢没了。他睁眼，四周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手腕上的声呐笔有一点光。
他按下按钮，发出短脉冲，前面出现几道线。一块破船挡路，锈得很厉害。
他绕过去，朝着水温高的地方游。越往下，水越暖。皮肤能感觉到变化，像有人轻轻吹气。
游到五十米左右，他摸到了海底。手贴上岩石，粗糙带沙。他沿着岩壁走，一边用声呐笔看周围。
突然右边有动静。
他还没回头，一道黑影冲过来，手里拿着东西直接砸他氧气阀。
是液压管钳。
陈岸偏头，管钳擦过脖子，划破潜水服肩带。他右手一甩，抽出随身带的普通管钳，挡住第二下。
两人在水里僵住，都没动。
对方力气大，压着他往后退。陈岸脚一蹬地，借力推开那人。他翻身，背靠岩壁站稳。
那人没追，蹲下来，像要扑人的鱼。
陈岸握紧管钳，盯着他。他知道不能拖，氧气不多了。
那人忽然冲过来。
陈岸侧身躲开，左手抓住他手腕，右手把管钳卡进液压钳的关节。咔一声，两把工具锁住了。
他用力一拧，那人吃痛，手松了点。陈岸抬腿，一脚踢在他胸口。
那人撞上珊瑚，反弹回来时慢了。陈岸立刻抽出荧光标记绳，甩手缠住他脚踝，另一头绑死在岩缝里。
那人挣扎了几下，绳子绷紧，动不了了。
陈岸喘口气，看一眼氧气表，还剩十五分钟。
他转身继续游。热泉口应该不远了。
水越来越热，皮肤有点烫。他用手电照声呐笔的屏幕，前面有个岩洞，里面有金属反光。
他慢慢靠近，伸手探进去。摸到一个袋子，密封的，表面很烫。
他小心拉开一角，借着光看了一眼。
里面是张图纸，边上写着：“硝酸铵催化温度区间：187–193c”。
他马上合上，塞进腰包。袋子还热，像刚从火里拿出来。
这时，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有塑胶炸弹！别让他们靠近泉眼！”
是周大海。
陈岸点头，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背贴岩壁，管钳横在胸前。
屏幕上显示，三艘补给船已经汇合，正朝这边来。航迹是三角形，明显是要围住这片区域。
他抬头看上面，一片黑。水面太远，光透不下来。
氧气表又少了一格。
他摸了摸腰包，图纸还在。然后把声呐笔调成持续发射，信号会传回小艇，周大海能看到。
只要他们不下来，他还能撑。
但他知道，对方不会只派一个人。
不到两分钟，左边有水流声。
他屏住呼吸，耳朵贴着岩壁听。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
他慢慢蹲下，握紧管钳，手指卡在扳手上。
第一个影子出现了，手里有刀。第二个跟在后面，背着箱子，动作更稳。
他们没发现他。
陈岸等他们走过一半，突然起身，冲上去撞第一个。
那人反应快，转身举刀。但陈岸早准备好了，低头躲开，手肘顶他肋骨。
那人哼了一声，刀掉了。陈岸捡起刀，反手架在他脖子上。
第三个动作更快，扔出个东西。
陈岸侧头，那东西擦脸而过，砸在岩壁上炸开一团黑雾。
是烟雾弹。
水里一下变浑，什么都看不见。
他靠着记忆后退，背再次贴上岩壁。手里的刀没松。
耳边全是水声。
忽然右边有动静。
他抬手一刀挥过去，砍空了。
接着左边也有响。
他不动，等下一个动作。
终于，正前方有人靠近。
他猛地冲出去，撞上一人。两人一起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他抓住对方手臂，用力一扭，听见咔的一声。
那人松手，箱子掉出来。
陈岸打开箱子，里面是块塑胶炸弹，连着定时器，已经开始倒数。
还有七分钟。
他抱起炸弹，往更深的地方走。那里有条裂缝，能分散爆炸威力。
走了几步，脚一滑，踩进泥里。
他拔出来，继续往前。
六分钟。
五分钟后，他把炸弹塞进裂缝底部，用石头压住一部分。
然后转身往回跑。
四分钟。
他回到原位，靠在岩壁上喘气。
氧气只剩八分钟。
他抬头看，那两个人不见了。可能上去了。
也可能还在附近。
他不敢放松。
忽然头顶有震动。
是船。
不止一艘。
他看声呐笔屏幕，三艘补给船停在正上方，锚链放下，有人开始下潜。
第一批两个，第二批三个。
他握紧管钳。
这时，腰包里的防水袋又热了一下。
他低头摸了摸。
图纸还在。
第一艘潜水员离他只有二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