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李砚提前备好父亲和俩孩子的晚饭,拎上精心挑选的礼品,与丈夫祁同伟一同动身赴约。
省委三号大院里灯火可亲,高育良夫妇早已候在门口,满面热忱地将祁同伟两口子迎进屋内。
一进门,李砚熟稔地接过吴老师递来的厨具,拎着带来的食材一同扎进厨房忙活。
高育良则引着祁同伟到客厅落座,煮上一壶热茶,二人相对而坐,叙起近况。
“同伟,动身去燕京的日子定了吗?”
高育良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弟子身上,轻声问道。
祁同伟端着茶杯颔首道
“老师,上面批了一周的假期,眼下倒不着急启程。”
高育良听罢缓缓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道
“这次调动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但终归是件好事
——能一举跳出汉东这潭浑水,想来,多半是沾了你岳父的光吧?”
祁同伟无奈地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丝哭笑不得道
“我也是中午才知晓消息,老爷子这保密工作做得,真是滴水不漏。”
“你这小子,运道当真没话说。”
高育良笑了笑,话锋一转提起李国庆道
“新华国成立以来,公安系统里的擎天柱,可不是随便谁都担得起的名头。”
话音刚落,见祁同伟脸色发僵,那副别扭模样活像吞了黄连,高育良当即看穿他的心思,笑着打趣道
“别这副便秘似的表情,现在年轻人流行个新词、叫啥来着,对了、‘凡尔赛’,说的就是你这般境遇。到了我们这个层级,政绩固然重要,却绝非全部,人脉才是立足的根本。把朋友交得广些,把敌人压得少些,才能走得更远。等你到了燕京那个更大的平台,才有机会真正施展抱负!”
高育良的话语苦口婆心,燕京不比汉东,对祁同伟而言是全新的机遇,更是沉甸甸的挑战,可他始终相信,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弟子,定能在那片天地站稳脚跟,闯出一番名堂。
听着老师为自己细细谋划,祁同伟心底涌上一股暖意,可转念想起老师如今在汉东的处境,眉宇间又添了几分担忧道
“老师,我这一走,您在这边孤身一人,怕是……”
高育良抬手为他续满茶水,语气笃定又从容道
“不必挂心。我高育良这辈子,一不贪赃枉法,二不接受贿赂,三不沾染声色犬马,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再者说,你当你老师这么多年的书,都是白读的?”
这番自信满满的话语,让祁同伟渐渐放下心来,缓缓点头。
是啊,他们师徒二人能走到今天,腰杆之所以硬气,靠的正是这份清清白白的廉洁。
此后,二人彻底敞开心扉,从校园时的青涩过往,聊到工作中的风雨历程,再谈及当下的境遇与未来的期许,话语间满是师徒情谊。
直到厨房传来李砚温柔的催促声,二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了话头,起身朝餐厅走去。
餐桌上早已摆满了热气腾腾的佳肴,香气扑鼻。
高育良特意取出一瓶珍藏多年的老酒,亲自为众人斟满酒杯,借着酒香,几人举杯同庆,恭贺祁同伟再攀高峰。
看着眼前灯火温馨、宾主尽欢的场景,祁同伟恍惚间想起当年初到司法所的日子,那些灰暗难熬的时光里,老师在电话里鼓励他的话语,清晰地在耳畔回响。
“你要熬,熬到苦尽甘来;
你要等,等到春暖花开。”
丑国。
落山鸡。
“你是不是疯魔了?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安安分分藏着,别惹是生非、别惹是生非,你偏要当耳旁风?!”
赵瑞龙攥着手机,听着听筒里老爷子怒火中烧的训斥,满脸不耐地撇了撇嘴,嘟囔着反驳道
“爸,我这不一直老老实实地待着吗?又出啥岔子了?”
“老实?你管这叫老实?纯属放屁!”
赵立春的吼声几乎要震破听筒道
“老子这一年东奔西跑、低三下四地赔笑脸、舔人情,图啥?不就是想多拉些人脉,能攀上个大人物的高枝,让赵家事业再火一把吗?可你呢?你干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竟敢找人去刺杀正厅级干部,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灌了水?这是自断后路、自绝于官场!老子的复出计划全被你搅黄了,现在还有谁敢跟我沾边?我是真后悔啊,当初怎么没把你射墙上……”
赵立春积压的怒火彻底爆发,字字句句都透着咬牙切齿的愤懑
——这次儿子是真把他坑到了绝境。
听着老爷子这般不管不顾、彻底失了理智的模样,赵瑞龙心里咯噔一下,莫名慌了神。
以往老爷子再生气、再发火,也总能保持几分清醒,可这次……
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爸,你、你咋知道这事的?难道是……”
一个不好的念头窜上心头,赵瑞龙的声音都发紧了。
“你找的那个叫什么‘花’的蠢货,早就被国安局给端了!”
赵立春的语气里满是绝望的疲惫道
“你赵瑞龙祖宗十八代的底细,人家查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上面特意约谈训斥我,直接让我停职反省,说一切都得等你归案了再议!”
话语落下,听筒里只剩赵立春沉重又悲凉的叹息,赵瑞龙却如遭雷击,脑子里嗡嗡作响。
小花,你他娘的还真是朵“娇弱不禁风”的花!
这才多久?
动作能不能再慢点儿,办事能不能再废物点儿?!
赵瑞龙此刻的心情,活像被人按在泥潭里,满脑子只剩一种植物
——草。
“爸,那、那现在咋办啊?”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忐忑和慌乱,老爷子是赵家的顶梁柱,要是老爷子倒了,赵家也就彻底玩完了,他还指望老爷子掌权后,帮自己擦屁股呢,他还想继续回国风光!
赵立春在那头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沙哑又决绝道
“别再回华夏了,永远别回来!”
“嘟嘟嘟——”
不等赵瑞龙再开口,电话突然被狠狠挂断,听筒里只剩冰冷的忙音。
他手一松,手机“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裂成蛛网,而赵瑞龙整个人僵在原地,彻底傻眼了。
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这次的所作所为,放在古代,那就是实打实的“杀官作乱”,搁在以前,是要被株连九族、挫骨扬灰的重罪!
“我尼玛……”
赵瑞龙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冷汗顺着额角哗哗往下淌。
翌日上午,省委办公厅内静谧无声,唯有办公桌上的清茶冒着袅袅热气,却压不住空气中悄然弥漫的凝重。
“哦?这么说来,李达康这是‘狼爱上羊’啊,爱的疯狂?”
沙瑞金手指轻叩桌面,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语气中带着几分啼笑皆非的震惊
——他着实被李达康这档子事惊得不轻。
一个副不级干部,身兼省委常委、省会城市一把手,放着好好的仕途不走,竟然下海去拍那种见不得光的片子?!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呃……沙书记,从目前掌握的视频来看,李达康他,应该是被动的,本人并不知情”。
田国富坐在对面,听着沙瑞金这般直白又辛辣的调侃,嘴角微微抽搐,连忙出声纠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严谨。
“被动?主动?”
沙瑞金猛地沉下脸,将手中一叠照片狠狠拍在桌面上,照片散落一地,画面刺眼夺目道
“裤子都脱了,还谈什么被动主动?这种罔顾法纪、败坏风气的事,干了就是干了!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处置?!”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怒火顺着字缝倾泻而出
——凭什么底下这些人一边享受着体制内的红利,一边暗地里干着蝇营狗苟的勾当,还妄想继续往上爬?
简直是痴心妄想!他沙瑞金,今日便要以正义之名,肃清这股歪风邪气!
田国富见状,沉吟片刻,适时开口提议道
“沙书记,要不……问问高育良书记的意见?他是汉东的老资历,又在政法系统深耕多年,对省内情况熟悉,或许能给出妥当的建议。”
“高育良?”
沙瑞金抬眼看向田国富,眼神里满是不解道
“他可是‘汉大帮’的核心人物,跟李达康那‘秘书帮’素来水火不容、矛盾颇深,问他?
这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
——明摆着让他借题发挥,落井下石吗?”
“沙书记,话不能这么说。”
田国富缓缓摇头,语气意味深长道
“华国有句古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李达康出事,正是杀鸡儆猴、震慑各方势力的好机会,高育良即便有心针对,也不敢公然违背省委的原则,反而能借他的手,敲山震虎。”
沙瑞金闻言,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田国富的深意,当即拍板道
“好!就这么办!只要李达康肯认清形势,跟省委一条心,好好配合调查,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田国富听他这话,眉头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心里暗自思忖着其中的利弊,却并未再多言。
“白秘书!”
沙瑞金扬声唤道,声音沉稳有力道
“去请育良同志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跟他商议。”
办公桌后的白秘书立刻起身应诺,转身快步离去,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沉寂,只余下沙瑞金凝视着散落的照片,眼神深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