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吐槽归吐槽，凌析还是迅速抓住关键：“岳头儿，你当年查他，可曾摸到他的底细？比如，他有没有可能接触到北境的军械？或者，有没有途径仿造前朝王府的腰牌？”
岳辰挠了挠头：“底细摸不清，这人藏得太深。不过……我记得当年有线人提过一嘴，说华宴的商队常往北境跑，跟那边的一些部落首领、甚至某些边军将领都有不清不楚的交情！弄几根报废的军制箭杆，对他而言恐怕易如反掌！”
“至于仿造腰牌……这厮手下能人异士众多，造假的行家里手肯定不缺！”
线索逐渐清晰起来！
凌析站起身，在房中踱步，思路越来越清晰：“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
“华宴不知通过何种途径，发现了顾永年这个心理变态、技艺高超的‘利刃’。他或许暗中观察，甚至可能巧妙地引导了顾永年，让他选中了萍儿这个目标。”
“同时，华宴准备了北境箭杆、伪造了‘影七’腰牌、并不知从何处得到了那份要命的血账簿……或者，干脆账簿也是伪造的！”
“在顾永年完成‘人皮灯笼’后，华宴派人暗中窃走，塞入了这些栽赃物，并悬挂于朱雀门！”
“他的目的，就是要引爆一个牵扯太子、代王、变态凶杀、朝堂贪腐的惊天大案，将京城这潭水彻底搅浑！”
沈漪补充道：“甚至……萍儿之所以被选中，可能也不仅仅是顾永年个人的偏执。”
“华宴或许也利用了萍儿近期频繁往来后宫、可能接触到某些秘密的这一点，一石二鸟，既满足了顾永年的变态需求，又为后续引爆太子的隐患埋下伏笔。”
谢前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人也太可怕了！就为了看戏？”
岳辰咬牙切齿：“妈的！果然是这龟孙子的风格！唯恐天下不乱！”
这个推测，让在场几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一个没有明确政治立场、仅以“看戏”为乐，却拥有巨大能量和深沉心机的对手，比一个有着明确诉求的政敌，更加难以捉摸和危险。
凌析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目前看来，华宴是最大嫌疑人。但这一切仍是推测，我们需要证据。”
证据呢？没有一点。
翌日清晨，鸡还没起，刑部衙门刚开署，一夜未得安枕的凌析正与岳辰、沈漪在值房内商议下一步如何暗中查探华宴的线索，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衙役试图阻拦的焦急声音：
“严副使！您不能硬闯啊！容卑职先去通禀……”
“滚开！监察卫拿人，谁敢阻拦！”
值房的门被“哐当”一声猛地推开！
只见严崇一身暗红狴犴服，面色冷硬如铁，带着七八名如狼似虎的监察卫番役闯了进来，瞬间将不大的值房挤得水泄不通，凛冽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岳辰“噌”地站起，独臂一横，挡在凌析身前，怒目圆睁：“严崇！你他娘的又想干什么？！这是刑部！刑部！！不是你的北镇抚司诏狱！”
严崇根本不理他，冰冷的目光如刀子般直射凌析：“凌都尉，‘人皮灯笼’一案真凶顾永年已自焚身亡，然其中牵扯代王府余孽、构陷储君等重大情由，尚未查清！”
“本使怀疑你知情不报，甚至可能就是同党！现奉上谕，提你过衙问话！跟我们走一趟吧！”
凌析闻言，并未惊慌，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冷静开口，声音清晰：“严副使，此言差矣。真凶顾永年，是我刑部历经艰险、多方查证所锁定；其藏身之地，亦是我等率先发现并围堵。若非我等行动，此人此刻或许仍在逍遥法外，何来‘勾结’与‘知情不报’之说？”
严崇冷笑一声，语带讥讽：“锁定？围堵？哼，谁知这是不是你们眼见事态失控，无法收场，便急寻一个替死鬼，杀人灭口，再演一出‘查获真凶’的戏码，用来金蝉脱壳，洗脱自身嫌疑？”
“那顾永年死无对证，自然随你们怎么说！‘影七’腰牌与你那特殊绳结之事，你可还未曾解释清楚！”
他话音未落，身后两名番役便手持铁链，上前就要拿人！
“放你娘的狗屁！”岳辰怒吼一声，直接用肩膀撞开一名番役，“杀人灭口？金蝉脱壳？严崇你他娘的血口喷人！”
“顾永年是自焚！老子们差点被烧死在里面！证据确凿！你那狗屁腰牌……”
“岳辰！你敢抗命？！”严崇眼神一厉，手已按在刀柄上，“阻拦监察卫办案，形同谋逆！格杀勿论！”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几名监察卫“锵啷”一声，狭长的横刀齐齐出鞘半尺，寒光闪闪！
岳辰虽独臂，却也毫无惧色，另一只手已摸向腰后短刃。
沈漪脸色煞白，但仍强自镇定，移步隐隐护住案上卷宗。
谢前见此，也是站到落后岳辰半步的位置，严阵以待。
“住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只见宋师傅闻讯赶来，挤进人群，挡在双方中间，对着严崇连连拱手，语气带着恳切：“严副使！息怒，息怒啊！凌都尉连日查案，劳苦功高，更是邢侍郎倚重之人！此间必有误会！”
“纵有疑问，也当等邢侍郎回衙，由上官之间商议才是，何至于此啊！”
严崇冷哼一声，丝毫不给面子：“宋老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监察卫办案，只奉上谕！”
“邢司业？哼，等他回来，本使自会与他分说！”
“来人！拿人！”
两名番役再次逼近！
“岳头儿！宋师傅！不必阻拦！”沉默了一会儿的凌析突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平静。
她轻轻推开岳辰挡在前面的手臂，上前一步，目光坦然地迎向严崇那咄咄逼人的视线。
“小凌子！你……”岳辰急道。
凌析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冷静，随即对严崇道：“严副使要问话，凌析配合便是。只是，‘拿人’二字，言重了。”
“凌析身为朝廷命官，若有嫌疑，自有法度章程。”
“刑部与监察卫同朝为臣，共查案件，当以案情为重，而非刀兵相向。”
她话语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配合的态度，又暗指严崇程序失当、小题大做。
严崇眼角抽搐了一下，凌析的冷静和话里的机锋让他有些意外，也更生忌惮。
他强压火气，冷硬道：“少废话！既然愿配合，那就请吧！”
他使了个眼色，那两名番役虽未上铁链，却一左一右紧紧夹住了凌析。
“凌都尉……”沈漪担忧地低唤一声。
凌析对她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又对岳辰和宋师傅低声道：“岳头儿，护好卷宗。宋师傅，劳烦您等邢大人回来，即刻禀明情况。”
她特意强调了“卷宗”和“禀明邢大人”，是在提醒他们保护好关键证据，并尽快让高层知晓。
说完，她不再多言，整了整官袍，坦然向外走去。那两名番役紧随其后，如同押解囚犯。
“严崇！老子告诉你！凌析要是在你那儿少了一根汗毛，老子跟你没完！”岳辰冲着严崇的背影怒吼。
严崇根本不屑理会，带着人扬长而去。
值房内，只剩下岳辰粗重的喘息声、沈漪紧蹙的眉头和宋师傅无奈的叹息。
“妈的！妈的！”岳辰气得一脚踹翻旁边的凳子，“老子这就去北镇抚司门口守着！”
“岳指挥，不可鲁莽！”沈漪连忙制止，“严崇虽猖狂，但眼下他尚无实证，不敢对凌都尉如何。我们需尽快找到邢大人，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