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集:情志致病案
初夏的风带着草木的潮气,掠过有熊部落的议事帐。帐内,东夷部落的酋长皋陶正攥着石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面前的案几上,刚煮好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却一口未动。帐外传来族人的争执声,是两族人为了狩猎地界起了纠纷,皋陶猛地拍向案几,石杯应声而裂,褐色的药汁溅在兽皮地毯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酋长,您这头晕目眩的毛病,怕是又重了。”随侍的医官伯高轻声劝道,伸手想扶他,却被皋陶一把挥开。
“扶什么!我还没老到要人扶的地步!”皋陶的声音嘶哑,眼底布满血丝,“那西边的部落仗着人多,屡次越界,再退让,我们族人都要饿肚子了!”他说着,猛地站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踉跄着扶住帐柱,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伯高连忙上前,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只觉脉象弦劲如弓,带着一股躁动不安的力道。“酋长,您这脉,怕是‘怒’出来的病。”他眉头微蹙,“前几日您只是晨起头沉,如今连站立都难,再这么气下去,怕是要伤了根本。”
皋陶甩开他的手,往榻上一坐,喘着粗气道:“不伤根本?难道眼睁睁看着族人受欺负?我这心里的火,压不住!”他越说越激动,胸口起伏得厉害,忽然一阵恶心,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恰在此时,轩辕掀帘而入。他刚从南边巡查回来,听闻皋陶病了,便径直赶来。见帐内狼藉,皋陶面色赤红如猪肝,便知七八分。“皋陶兄,何事让你动这么大的气?”他在榻边坐下,声音平和得像山涧的清泉。
皋陶见是轩辕,一腔怒火稍稍收敛,却仍愤愤不平:“轩辕,你来说说,那西边的部落是不是欺人太甚?去年抢我们的草场,今年又占我们的猎场,再不管,我们东夷人都要被挤到山坳里去了!”
轩辕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缓缓道:“地界纠纷,我已听闻。昨日我派去的人回了信,说两族的猎场本就犬牙交错,是早年划分时没说清。不如这样,明日我召集两族长老,带上丈量土地的绳尺,重新划定边界,如何?”
皋陶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他本以为轩辕会劝他忍让,或是帮着评理,却没想是如此干脆的解决办法。心头的火气消了些,头晕竟也轻了几分。
“至于你的病,”轩辕转向伯高,“医官怎么说?”
伯高躬身道:“回轩辕,酋长脉象弦急,面赤目胀,是‘怒伤肝’之证。肝属木,喜条达,恶抑郁,怒气伤肝,就像狂风折树,木气横逆,便会头晕目眩,甚至呕血。”
轩辕点头,看向皋陶:“你看这帐外的杨树,春日里枝叶舒展,长得笔直;若是被狂风猛吹,枝桠就会扭曲,甚至断裂。人的心肝,就像这树木,怒气便是狂风,日日吹刮,怎能不病?”
皋陶沉默了。他想起年少时,父亲教他狩猎,说猛兽扑来时,越是慌乱,越容易被咬伤,唯有沉住气,才能找到破绽。可如今事关族人,他怎么也沉不住气。
“可这气,不是说压就能压住的。”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许多。
轩辕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些晒干的柴胡和薄荷,叶片青中带黄,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伯高,取些柴胡、薄荷,再配点白芍、甘草,煮成汤药来。”他转向皋陶,“这几味药,能帮你‘疏肝解郁’。柴胡像一把小剪刀,能剪断郁结的肝气;薄荷像一阵清风,能吹散心头的火气;白芍和甘草,能柔肝缓急,就像给紧绷的弓弦松松劲。”
不多时,汤药煮好了,这次是浅褐色的,带着一股清爽的草木香。皋陶犹豫了一下,接过碗,小口饮下。药汁入口微苦,咽下去后,却有一股凉意从喉咙窜到胸口,刚才那股憋闷感,竟真的减轻了些。
“光靠药还不够。”轩辕扶起他,“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走出议事帐,往部落东边的山谷去。谷里有条溪流,水流潺潺,岸边长满了芦苇,风一吹,沙沙作响。轩辕指着水中的芦苇:“你看这芦苇,风来的时候,它弯弯腰,风过了,又挺直了腰杆。若是像石头那样硬抗,怕是早就被风折断了。”
皋陶望着芦苇,若有所思。
“怒气这东西,就像溪里的洪水,堵是堵不住的,得疏导。”轩辕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往水里一扔,石头贴着水面跳了三下,溅起一串水花,“你心里有火,不妨找个法子泄出去。比如像我这样,往水里扔石头,或是对着山谷喊几声,把火气喊出去,总比憋在心里伤了自己好。”
皋陶看着水面的涟漪,忽然对着山谷大喊一声:“西边的人,别太过分!”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喊完之后,他竟觉得胸口轻快了不少。
接下来的几日,皋陶每日喝着疏肝的汤药,傍晚便来溪边扔石头,或是跟着伯高学几式舒缓的导引术——手臂像芦苇那样左右摆动,呼吸跟着水流的节奏,绵长而平稳。伯高再给他诊脉时,脉象已柔和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弦劲。
三日后,轩辕召集两族长老划定地界,皋陶到场时,面色虽还有些苍白,却已能平静地与对方交涉。最终,两族以溪边的老槐树为界,签下了盟约,还约定日后共享一处水源,再不起纷争。
回帐的路上,皋陶脚步轻快,头晕的毛病彻底没了。他看向轩辕,拱手道:“轩辕,我算是明白了,治人也好,治国也好,都得像调理肝气那样,该疏的疏,该缓的缓,硬来是行不通的。”
轩辕笑着点头:“可不是么。人有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就像天地有四季,本是常事。可若是太过,就像四季失了序,春不暖,夏不热,人自然要生病。你这‘怒伤肝’,不过是其中一理,往后啊,还得学着让心像溪水那样,常清常静才好。”
皋陶望着天边的晚霞,心里那点残存的火气,仿佛被晚风吹散了,只剩下一片通透。他忽然想起伯高说的,肝开窍于目,难怪这几日看晚霞,觉得比往常鲜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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